江慧嘉问:“大娘而今年岁几何?姓名如何?家住哪里?”
一边摊开纸张,按照现代的规矩写病历。
茶摊婆子说道:“婆子我今年五十一。”说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竟现出几分赧然色。
又略迟疑地报了名字道:“我夫家姓陈,娘家姓孙,人都叫我孙婆子。”
江慧嘉点点头,心中暗道果然。
孙婆子身材矮小,肩背微弓,脸上又皱纹明显,因此瞧来很显老态。便是说她六十几了,应当都无人会疑。
但实际上这婆子也才刚五十出头而已,五十出头的妇人,有那保养得好的,或如四十许,或如三十许。可也有这被岁月早早摧残了颜色的,看起来甚至要比实际年龄还显得老上十几岁!
人与人之间,差距从来如此大。
江慧嘉原来也以为这婆子有六十几了,但这一探脉,才发现对方似有月经不调,这又一问年龄,果然才是五十出头之人。
妇人绝经年龄难定,通常是在四十五到五十五岁之间,当然也有例外,不多赘述。
一般来说,保养好的人要比保养不好的人绝经晚。
孙婆子明显生活贫苦,根本谈不上保养,她到五十出头还未绝经,却是有缘由的。
江慧嘉问:“可是漏血不断?纳食无味?”
孙婆子很羞惭的样子,似乎是觉得这样大年纪还有这样的症状很羞人。
她讷讷道:“小娘子一探都知晓,的确如此……”
说着就眼巴巴地看着江慧嘉,眼睛里放出希望的光。
江慧嘉就叫她伸出舌头来看,又细问了她日常一些其它症状。
末了道:“此为脾不统血证。”说着却是一顿。
孙婆子经过与江慧嘉的一番对话,这时候已经很是相信江慧嘉了,就忙追问:“那小娘……不,那大夫,这个能不能治?”
能治!当然能治!
可虽然能治,这其中却又另有困难。
孙婆子证属脾不统血,若要治疗,应当补脾益气以摄血。
可自来,这补脾益气又补血的东西能便宜吗?
江慧嘉心里有方子,可这其中,单只人参、阿胶两样就极为贵价。
只瞧孙婆子这形容模样,就可猜知她家境如何了。
想了想,江慧嘉又推翻了原先的方子,另开方写道:“党参、黄芪、熟地、当归、艾叶炭、川芎、白芍、地榆、侧柏叶……”
写好剂量,其中党参黄芪配伍替代人参,熟地当归配伍替代阿胶。
这样一来药方的价格就降下来了,而方子里的药材她这里也正好都有。
开好方,仍叫白果抓药。
江慧嘉道:“先服两剂,再来寻我调整单方。”
孙婆子领了药,晕晕乎乎又千恩万谢地走了。仿佛还有点不大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免费看成了病,更免费拿到了药。
而有了章镖师与孙婆子这两个开端,下午的时候,来寻江慧嘉诊病的病人倒又多了几个。
多是贫民,其中老的有三个,少的有两个,不老不少的有一个,另外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童。
看病这个事儿,对许多贫苦人家而言,就是个奢侈的事!
因此即便人们对江慧嘉多有不信任,可还是有人宁愿冒着被治坏的风险,也要来看这“免费病”。
虽然来人不多,不过对江慧嘉来说,有了开头就是好的。
等到这些病人服药见效,再将她名声传出去,就不愁再被人怀疑了。
一下午忽忽过去,时间倒比上午的时候显得要过得快的多。
下午的病人中,江慧嘉除了给那小童扎针,对其他病人就再没动过针灸,都是直接只开方子。
这也是考虑到如今的社会情况。
针灸的话,医患之间难免要有更多肢体接触。
江慧嘉“抛头露面”来行医,这已经是跟传统作对,要再三不五时地跟男病人来一番“亲密接触”,那还不得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就算她医术再高,在没站到某个高度之前,也不能跟时代大流对抗。
另外她也要考虑到宋熠的面子,宋熠如今已经是秀才,以后他还要走得更远。仕途道路上,脸面名声何等重要?
宋熠体谅支持江慧嘉,江慧嘉当然也不能没心没肺只顾自己。
这天回去后,宋熠又问到江慧嘉这一日的义诊情况,江慧嘉只笑说:“一开始当然人少,待明日后日你再看,必定有病人排队来寻我,只怕那时我忙都忙不过来呢!”
轻描淡写,绝口不提上午一个病人都没有的窘状。
宋熠笑道:“忙不过来竟算是好事么?可别累坏了你。”
抱住她亲了亲,心中爱怜自不必说。
结果第二天,江慧嘉预计的病人如潮涌的状况却是半点也没出现,仍然是零零散散小猫三五只。
连上午带下午,这一整天她一共看了九个病人,只能说是比头天稍好。
江慧嘉沉住气,仍八风不动地收了摊子,第三天又照常来摆摊。
府城,千草堂。
千草堂是府城最大医馆,没有之一。
单只是日常的坐堂大夫,千草堂中就有五位。
这日一大早,几个坐堂大夫踏着晨辉进了正堂,但见这时尚未有病人前来,大夫们就闲聊了起来。
说谈间,最爱说闲话的楼大夫忽说道:“清阳街那头有人在开义诊,诸位可知?”
“义诊?”还真有人不知道,当下感兴趣道,“是哪家医馆发起的?竟如此不懂规矩,事先都不来透个风声?”
另有人却道:“什么哪家医馆?一个年轻女子而已!不懂事,胡乱开义诊,也就是从安坊那边的贫民无知,这才有人寻她看病。”
楼大夫奇道:“老吴,往常你都不爱打听的,怎地这事你倒像知晓许多?”
吴大夫就道:“还不是我那徒弟,说到他家隔壁有个老汉,为人最爱贪便宜,倒也不是出不起几个钱,偏要贪便宜去义诊看病。这病是能随便看的吗?一不小心可得吃死人!”
说着,一叹道:“好在我那徒弟还懂事,瞧见了就及时给制止了,又另给他开了个方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