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萧停云是坐着霜落的马车走的。
难为他那么重的伤,还能弹跳自如,霜落都替他觉得疼。而且,他和猴一样,灵敏的硬是没叫祖父祖母发现一点异常。
虽然祖父很奇怪为什么孙女昨日说不走,今日又突然要回去。但他以为是霜儿想起了重要的事,所以没多做怀疑。
二兮和小姐与世子坐在同一辆车内,她们俩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自己的裙子,紧张的鼻尖都冒汗了。
世子的眼神好吓人,她们也不想挤在里面啊,她们想和车夫坐外面去,可小姐不同意啊!
霜落把座位铺的很厚,好让萧停云躺的舒服一些,还在他受伤的腿部又垫了一个垫子,高一些让伤腿加速血脉周流。
萧停云当着俩丫鬟也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做什么,因为霜落虽然在尽力侍奉自己,但貌似很生气,看向自己时没有好脸。即使如此,还是那样的好看。
车夫尽责的赶着马车,尽量平稳,因为小姐说了,慢一些没关系。
他扬鞭时问:“大小姐,是先回侯府吗?”
霜落想了想,也不问萧停云,直接做了决定:“先去一杯无。”
萧停云敛目,睫毛眨了数下,终究没敢说话。一杯无就一杯无吧,把她惹狠了,再把自己扔下去。
他慢慢合上眼,想着昨夜。那种绝望与悲愤,他从来没那么强烈的有过。以为会命绝昨夜,却被心爱的姑娘给救了回来,他仿似走在悬崖峭壁站不稳时,被人拉了一把。
她不接受自己,就不接受吧,反正自己应该也看不上别人了,那就默默守护着她,看着她幸福就好。
胡思乱想着,困意涌了上来,萧停云竟然真的睡着了。鼻尖是熟悉的香气,从来没有过的安心。
轻轻地呼吸声,显示着他的疲累,放了那么多血,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住。
霜落呆呆的看着他因为睡着而柔和了的脸,眉毛黑浓,带着一股桀骜之气,眼睫竟然很长,又有些孩子般的无辜。他平时不苟言笑,一脸冷酷的样子让人害怕,没想到睡着了不设防的样子,还挺可爱。
不想问他为什么走了又回来,也不想知道他怎么就被蛇咬了,更不去想他是不是故意来让自己心难安。
她轻叹一声,倚在车后背软垫上,本来都断的干净的联系,怎么就又千丝万缕起来了呢。
萧停云醒着时,二兮不敢说话不敢动,他睡着了,她们照样不敢说话,只是稍微挪了挪有点僵硬的腿。
霜落注意到了,忍不住笑的肩膀耸动,摇摇头。你说你这么凶神恶煞的,连我丫头都不待见你。
一路无话,马车又慢又稳,让俩丫鬟都有些困顿的想打盹。霜落一直很有精神的护着伤者,怕萧停云梦魇从窄小的垫子上给跌下来。
马车驶过官道,快到京城大街的时候,她突然有些发愁:就这么停在“一杯无”,大摇大摆的让他进去?
萧停云拧着眉悠悠醒转,这一觉让他觉得头沉,浑身僵硬,应该是他活到这么大睡得最不舒服的一个觉。然而醒转后看到霜落在身畔,他又想,这一定是他睡得最安心的一次。
萧停云慢慢坐了起来,掀起帘角看了看,突然道:“在这停一下。”
霜落也掀起来看了看,这还没到地方呢。大眼闪着疑惑瞅他,也不吱声。
“我就在这里下,劳驾去‘一杯无’送个信即可,会有人来接我。”萧停云点点头,恢复了疏离。既然知道了他的女孩的心结,又经历昨夜一事,也就不想为难她了。
自己府里一团乱,霜落远离是对的。昨夜是老天爷对自己的眷顾,有此一夜就够了,够他珍藏一辈子。她的善良与美好,确实值得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霜落虽然担心他的伤,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在为自己避嫌。
马车在萧停云指定的地方,徐徐停下,闪电一路跟着,此时也跑了过来。霜落都忘记了这个大家伙,没想到它这么灵,竟然一路跟随。
看出霜落的惊讶,萧停云很淡的勾起一抹笑:“闪电知道我在里面。”
那也说明这东西是很有灵性的了。也是,主子啥样,牲口有样学样,成了精。霜落皱皱鼻子,故作嫌弃的撇嘴。
二兮抢着下了车,好歹是下来了,再坐下去,她们的手脚就都不是自己的了。活动了下筋骨,一人打帘、一人扶着霜落下了车,车夫见状连忙上前想搀扶萧停云,在他凉凉的眼神下缩回了双手。
霜落这个气,怎么的,还指望我亲手扶你不成?她本不想管,可是看到他倔强的咬牙撑着自己往下挪,这脚就管不住似的踏上前。
关心则乱,她怎么就忘了这厮躲避她祖父时那灵活的身手?莫说毒已经解了,就是昨夜毒伤发作时,他都能坚持着来到庄子找自己,可见他有多坚韧,身手有多好。
这会儿的霜落一丁点都想不起那些,寒着脸扶住他手臂,动作却轻柔无比。
路边有一处石墩,她招着他坐过去,看看他的脸色尚好,低低说了句:“我去传信……保重。”
一句保重,把他推出去十万里。他只觉得眼里一热,这二字,大概就是最后的分别留念,以后再见面,就真的没有关系了。
霜落转身上了马车,知会车夫直奔一杯无。
盼兮悄悄从帘子里望出去,发现云世子正呆呆的望着这个方向,看上去孤寂的像一头小兽。
“小姐,云世子他……”
霜落抬眼看她,盼兮截住了话头,小姐的眼神好凉,似乎被世子传染了。
不能看,看了兴许就忍不了。霜落合眸躺在萧停云躺过的垫子上,鼻尖是他身上惯有的清冽的味道……
萧停云坐在石墩上,目送着霜落的马车行远。闪电在自己身畔踏来踏去,他笑了笑,这会儿才觉得腿伤有些痛,好像伤口黏在了包扎布上。
他忍痛站起身,让霜落去一杯无送信,只是一个托词,因为他看出了她的为难。如今她走了,自己就进宫去找阿琛,至少太医可以真正的处理一下伤口。
踩着马镫上了马,只觉得伤处撕裂般的痛,应该是和白布生生脱离了。他感觉到腿上湿湿的,应该是伤口裂开,冒出了鲜血。
进了椒阳宫,萧琛被他吓到了,着急忙活的派人去叫靳太医,这是太医院唯一一个自己人。
靳太医一看萧停云用刀剜出的伤口,自己忍不住都打了颤,云世子是对自己有多狠,才能下得去手啊。
“不用开这么大口子,把蛇嘴咬到的那块挖了去就好。而且,解毒解的很好,现在没有余毒,最严重的就是这伤口了……”靳太医絮絮叨叨的一边下药,一边摇头。
一听无大碍,萧琛放下了心,恢复了往日的吊儿郎当:“我说你追媳妇,追成这幅惨样?”
萧停云杀气腾腾的瞟他,萧琛不惧,你都这个熊样了,我怕你个鸟。
“说吧,怎么就被蛇咬了?毒怎么解的?”这也是萧琛最想知道的。
靳太医不想听,他还想活得久一点。这云世子可不比三殿下,是心狠手辣的主,他老生怕怕。
“好了,已包扎好,两日后来换药。世子身子骨好,不用内服。”靳太医收好自己的精巧药箱,抬脚就走。
等老夫走了,你们可这劲儿的说哈。
萧停云见他那怂样,哼笑出声,“你宫里的就都是这种玩意儿?”
萧琛摇头晃脑:“你不懂,这种玩意儿才活的久。老靳人聪明,没坏心,而且医术高。”
萧停云舒适的伸长身子,躺在榻上,觉得活了过来。
“嘿,你倒是和我说啊,怎么回事?”萧琛忽的一笑:“别告诉我,霜落被你逼急了,放蛇咬你?”
萧停云顺手拿起身边的垫子扔过去,正砸在萧琛脸上:“你才被她放蛇咬。”
三殿下觉得自己真善良,念着他是病人,不和他计较。把垫子压到自己屁股下面,他翘起了二郎腿:“和好了?”
萧停云顿了顿,脸色不好:“没。”
想了想加了一句:“彻底没希望。”
“什么,我去!”萧琛猛的起身,合着云弟追了回去,弄了一身伤回来,不但没和好,还给彻底弄断了?
“她值得更好的。”萧停云淡淡的说。
萧琛抱胸:“劳烦你给我举例,咱们天凌比你更好的在哪里?嗯?”
“你不懂,更好的,不一定是指家世人才。”他轻轻阖上眼:“重要的是,能不能让她舒心安心。”
萧琛秒懂,是啊,就像他来说,高高在上的三殿下,其实也不是良配。随处可在的危险,危机四伏的身畔,让人压抑。
二人沉默,良久,萧琛干巴巴的说:“要不,就随便联个姻,我可听说皇祖母还在计划此事。”
“不急,你年纪大了,先操心你自己。”垫子又被萧琛扔了回来,他一把抓住。
“听母后的,我也不急。”萧琛继续打探刚刚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萧停云闭目回想那老者吹哨的时候,蛇就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莫非是他养的?看样子,这里面的事还真是迷雾重重呢。他们话里的主子到底是不是指的阿丑大夫,那个原以为早就先去的自己的爹爹,萧辅麟?
萧停云睁开眼,随口说道:“想上山去看看温泉,是不是能再找一口泉眼,结果天黑遇到蛇。”
萧琛嘴角一抽,我若认真才是信了你的邪!但既然云弟这么说了,那就不可能再听到其他答案,萧琛放弃追问,只要他人无事就好。
没听到萧琛的声音,某人掉过头看他,换了话题:“你那好二哥在做什么?”若听到太后为他们选妃这个好消息,他一定是最开心的。可以从中选个家世最好的当皇子妃,还能讨得太后欢心。
萧琛看看门外,不屑的道:“去当北御人的向导了。”
“哦。”他都忘了这一茬,萧琮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小心的起身,该回府了。萧琛见他这样,急的跳将起来扶他,萧停云躲过去:“你当我是纸做的?”
也许只有在那个人面前,他才会稍稍露出一点软弱和依赖。
“那我派马车送你回王府吧。”萧琛觉得小心使得万年船,虽然萧停云本事大,但终究也是个少年。
“好,谢了兄弟。”萧停云送上一抹真诚的笑。
萧琛觉得冷。看他因为笑柔和了的五官,叹口气道:“幸好你冷脸惯了,不然,就冲你这一笑,天凌的大姑娘都得围上来。”
“滚!”萧停云就知道不能给他好脸。
闪电依然后面跟着马车,但这次的路线它很熟,跑着跑着就跑到了前面,还是领跑的感觉爽。
老马识途,它当先到了昭王府。门房瞅了一眼心里奇怪,咦世子呢,但他们可不敢说出口。
萧停云从马车上下来,门房咋舌,这不是皇宫的马车吗,世子真厉害,昨夜未归,这是在皇宫里过夜了。
打发走了萧琛的车,萧停云慢慢地走进府内,外边看与常人无异,竟然看不出腿脚有伤。
他本想先回世子院吩咐萧声一些事,但脚步一停,转向去了主院。
老昭王自然知道长嫡孙一夜未归,三皇子事先派人来说过,留停云住一夜。这倒没啥,兄弟俩感情好,也是他想看到的。
管家进来报,说是世子回来了,而且正往这边行来,老王爷心里一喜,停云也知道回来报备一下,不再那么无视自己,实在是好事。
“祖父可在?”萧停云见到被王爷打发出来的管家,慢条斯理的问。别以为他不知,这厮就是提前来报信的。
管家恭敬的弯腰:“王爷在,世子请。”
萧停云冷哼一声,越过他进了屋。
老昭王萧丰谷正激动地站着等他,两国比试上,孙子的表现那是让他相当骄傲。可惜,比试完就是送土帛人,停云一直没得空来给自己请安,就连那学子的金牌,他都没见着。
他明白,得空不得空是幌子,真心想来,哪里还抽不出一刻半刻的。是孩子不想来。
如今停云能主动过来,他就该知足了。
“见过祖父。”萧停云弯腰施礼。
“快坐下,给世子上茶。”萧丰谷威严的吩咐,小丫鬟连忙捧上一杯上好热茶。
萧停云坐在高凳上,这样起身的话不费劲,看了一眼冒着茶香的杯子,没有动。
“怎么,和三殿下有事要商议?”还值得在宫里住下。
“两国比试圆满完成,山长与院正为书院都放了大假。所以殿下带着我们去泡了温泉。回来的有些晚,甚是乏累。”
昭王惊讶的张大嘴:“在哪里泡的?原来三殿下也知晓哪里有泉汤。”
萧停云不动声色的看着祖父:“嗯,是在吉安侯府的郊外庄子。”
就见萧丰谷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萧停云微微一笑:“那个庄子挨着一座山,好像是叫天、麟、山。”
说完,他直视着祖父,想看他变脸。事实上,他真小瞧了萧丰谷的涵养功夫,除了初时的一怔,几乎没有破绽。
“哦,这样啊,真不错。说明这家人有福气,天泉都能围到自己院子里。三殿下是怎么想到要去那里的?”老王爷端起茶杯,自然地刮刮浮沫,漫不经心的问。
萧停云一笑,站起身:“谁知道呢,可能是听说了温泉的传闻?”
他丢下话开始向外走:“孙儿回去换件衣服,阿琛小气的紧,连件换洗衣服都不给。”
萧丰谷身躯猛地一阵,直直的盯着萧停云的背影,果然,他穿的还是离家的那一件。三殿下不可能舍不得一件新衣,这在他来说,就像拿一张纸那么随意。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停云是去做别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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