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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捕头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竟一时间忘了反驳。

赵程看着堂下鸦雀无声的二人,有些无奈。

无论信与不信,就单沈安所提的索贿一事,便是这位青天大老爷最为厌恶之事。

但依照大梁律法,此时,敲响喊冤鼓的沈安才是原告,而现在跪在地上的李捕头是被告。

所谓的审问,便是二者在公堂之上各抒己见,要么找出证据来断定对方有罪。

要么,就要用尽一切手段来证明自己无罪。

国法如此,更何况这是天子脚下,身为府尹的赵程行事本就需要小心谨慎,对于国法更是不敢触碰分毫。

当下,赵程将目光转向了李捕头,问道:“李立虎,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无罪?”

惊堂木重重拍下,可是这一次,喊冤的,却变成了李捕头。

“冤枉啊大人,小的冤枉啊!这小子血口喷人!”

李立虎不断叩首,额头撞到地上,砰砰作响,也顾不得脑袋上原本的伤痛处了,豆大的汗滴如雨水般落地。

他没有想到,只是简单的一问一答,居然把自己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地步,甚至就连本应该是自己人的府尹大人,此刻却像是偏袒沈安一般。

这是什么险恶的世道?

“大人,冤枉啊!小人押送林清儿回来的途中,被此人撞倒。”

“大人您看,小人的额头之上还有道疤,就是这人造成的!”

李捕头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额头显露出来给赵程观看,果然露出一大片紫青的伤疤。

可是沈安却反驳道:“既然是我造成的,那为何你我二人额头上的伤疤形状不同?”

“明明就是你索贿我不成,自己为了掩盖肮脏行径造成的,现在还想要倒打一耙,真是我大梁之耻辱!”

“而且……”

沈安伸出手来,裸露出自己被李捕头曾经抓住的手腕,其上赫然有一圈明显深红色的勒痕。

“大人您看,这就是他当街拦住我的证据!”

这般颠倒黑白的功力,沈安几乎是信手拈来一般就轻易说了出来,驳的李捕头鸦雀无声,只能呆呆的立在当场,眼神呆滞不说,嘴巴更是张的老大。

他是担心沈安逃走才抓住他的手腕,如今却成了自己当街索贿的证据!

如此情景,李捕头欲哭无泪,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说道:“大人,随我一道的那些捕快们可以作证,我没有索贿!”

此言一出,众人可以清晰的看见赵程的脸色很明显的变换了一下,略显难看。

难不成是“索贿”二子刺激了他的神经。

自家大人居然如此厌恶受贿?

可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正当李捕头愣住的时候,沈安摇头晒笑一声:“依大梁律法,官府衙役或家丁不得作为人证,以免官官相护。”

“李捕头,看样子您这捕头的职位,当的不够格啊!就连大梁律法都没有记全,难道还要让我告赵大人识人不明、用人不贤吗?”

李捕头顿时懵了,将头转向捕快们的方向。

一时间,随着李捕头目光注视到的各个捕快,纷纷低下头来,不敢与他对视。

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小子居然会这么了解大梁律法。

而且之前他们还曾持刀将围观百姓全都赶走,导致现如今就连一个倾向于他们的人证都找不到。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李捕头,你还是招了吧,毕竟,祸不及家人啊!”

沈安似是关心的劝解一句。

大梁律法素来以繁琐与严苛着称,光是有关官员贪污一事便多达二百余项。

似是他们这等不入流的衙役索贿,往往都是抄家流放,子女世代为奴。

刑不上大夫固然是条铁律,但他们这些衙役却连寻常的品阶都算不上,当真是悲惨到了极点。

李捕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目光盯着正站在堂下的林清儿,似是哀求一般的说道:“林头,您给我做个证明吧,我是真的没有索贿啊!“

现如今,能让他翻身的唯一机会就掌握在林清儿手里了,所以李捕头希望林清儿能够放下之前的那些不对付,帮他一把。

他心中也发誓,以后绝对会尽己所能,尽可能的让林清儿在大狱中好过一些。

可是却见林清儿精致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不屑。

李捕头的心,沉到了谷底。

“大人,小女作证,是李捕头当街索贿,这人不愿,李捕头于是出言威胁,更是使这位……秀才公……”林清儿斟酌了一下用词,很是别扭才转过弯来,继续说道:“愤慨难平,方才击鼓喊冤。”

赵程轻抚胡须,眉头紧紧皱起。

从直觉来看,自然是相信一向老实谨慎的李立虎。

他认为是这沈安没有看路,从小巷中冲出来与李立虎撞在了一起,而后李立虎秉持着能宰一次是一次的念头抓住了沈安,扭送到了府衙。

可是却没有想到,这沈安不仅在公堂之上将一切的证据都转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甚至还落井下石,把李立虎诬陷成了当街索贿的恶吏。

断案是讲究证据的,尤其是在重文轻武的大梁,文人几乎是天生就拥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从证据来看,不论是人证、物证,还是沈安的口供,都说明李立虎完美的切合了沈安所描述的那般罪行。

再仔细观察起二人。

沈安浑然不惧,昂首挺胸地坐在公堂之上,俨然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而李捕快,林清儿每说一个字,他的脸色便苍白一分,直到后来,甚至惨白一片,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高下立判!

众目睽睽之下,一向爱惜官声的赵程心中长叹一声,做出了决断。

“啪!”

又一声惊堂木重重落下。

“李立虎,当街之上公然索贿,现判抄家流放三千里,子女充做奴籍!”

面如死灰的李捕头被两位昔日同僚像死狗一般拖走,公堂之上的众人冷眼相待。

按理来说,李捕头本来与这些人的关系并不算太差。

但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未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

众捕快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一向受他们爱戴的赵程,今天居然会做出这般判决。

于是公堂之上的气氛,越发诡异。

赵程也很是无奈,但毕竟当堂之上作出的判决,本身就代表着自己府尹大人的威严,决不允许有半点的折扣。

于是,这位本以为能够发一笔小财的李捕头,倒了血霉。

沈安抱拳,一脸恭敬说道:“大人当真明镜高悬,心细如发!”

赵程冷哼一声,对沈安的尖牙利嘴,领教的很是深刻。

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若今日当着沈安这小子的面审问林清儿,只怕自己讨不到半点好。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赵程当即敲响惊堂木:“既然案子已经判完了,来人,将林清儿收入监牢,择日问审。”

“且慢!”沈安大叫一声。

赵程一脸温怒:“你究竟想怎样?当真以为你是秀才,本官就办不了你不成?”

“大人您误会了。”

沈安嬉笑着离开了自己的座椅:“学生今日前来,不单单是为了替大人铲除身边的酷吏,更是受人委托,作为辩师,来替林小姐辩一辩是非清白。”

林清儿虽然一脸古怪,却没有反驳,毕竟方才那一场精妙绝伦的官司早就已经震撼到了她,让她不由自主选择相信沈安一次。

“本官今日累了,林清儿一案择日再审。”

赵程一脸的不耐烦,手中又高高举起了那块惊堂木,刚想落下,但听闻沈安一句:

“您若不受理,那学生只好拿着状纸去大理寺,打御前官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