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太饿了,金兵们争先恐后也顾不得烫嘴,就那样半生不熟地吃下了肚子。
就这样,一顿饭吃下去硬生生毒死了三千人,连那些吃了毒马料的战马都死了一大半,没死的这辈子也当不成战马了,只有提前退休这一条路可走。
若是完颜阿骨打知道,自家珍贵的骑兵就这样没了三千余,怕是会当场气到吐血。
烧掉那些粮食,田十一也是很心疼的。此时北地粮食奇缺,百姓们都没有吃的了,烧掉实在可惜。但若不烧却会更心疼,因为百姓们同样吃不到,反到是金军会坐享其成。
权衡利弊之下,自然还是烧了省心,反正天赐盟早就在北地设立了好多个隐秘的粮仓。待到青黄不接或是快要饿死人的时候,南行司立即就会偷偷地给老百姓送粮食了。
天赐军的探马与金军的斥候远远对视了一眼,随即各自调转马头。
既然发现了金军的斥候,这说明前面不远就是河间府了。反之,既然天赐军的探马出现了,那便说明天赐军已经不远了。
有道是苛政猛于虎,兵祸这东西也不见得强到哪去。做为冷兵器时代的战场,周遭百多里变成无人区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田十一路上见多了百姓的尸骨,心中不禁生出种疑惑来,大宋的官军都去哪了呢?金军连百姓都不放过,没道理不杀大宋的官军啊,这一路上咋就没见到官军的尸首呢?
远远看到河间城的城墙,天赐军的气势瞬间提升,整支队伍都变得肃杀起来,看得董小丑、罗青汉、董仲孙一阵羡慕。
虽然常胜军已经是强军了,但与天赐军比起来,无论是纪律还是素质,都有着天壤之别,那感觉有些像乡兵和禁军之间的差距。
天赐军怎么看都是一支纪律严明的正规队伍,常胜军却更像一支各种乱七八糟事都会发生的杂牌军。
常胜军的军卒睡醒一觉会发现,自己的鞋子甚至号衣都不见了,这事你能信?而且是那种永久性的丢失,找不回来还没人承认那一种。
其他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但人家天赐军却啥事都没有,也不知是咋训练出来的。
远远看着河间府,田十一直接下令攻城。
因为辈份关系不敢叫十一哥的王小草奇怪地问盟主,主攻哪座城门。田盟主却对所有人大喊道:“守军一共才三千三百人,还要分哪座城门主攻吗?都给我往死里打。”
全军一浪接一浪的高呼声响了起来,说是要今晚进城吃饭。
立即攻城是不可能的,首先就得造云梯。河间府可是大城,城墙虽比不了汴梁和太原,但比起大名府却丝毫不差。
这边刚刚砍了树还没等造云梯,王小草骂人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城里的守军见天赐军人太多,竟然就那样逃了。
三千奴兵外加三百金军弃城而逃,没有一丝一毫拖泥带水。
十一哥侧着耳朵听到,小草骂的是:“谁特娘说的金军不会逃跑,早知道就先围城再造云梯了。”
守军逃了田十一却松了口气,虽然实力悬殊之下攻城战肯定能打赢,但因为此时没有火药,士卒的损伤一定小不了,大张旗鼓摆出攻城的架势,本就是希望守军能逃的。攻城的一方劣势太明显,十一哥舍不得自家的兄弟白白送命。
田十一早就算好了,逃跑的金军根本舍不得放火烧粮食,因为此时的金国太缺粮了,因为金军胜仗打惯了,一定会认为东路军回援之时,轻易就能夺回河间城,到时粮食还是他们的。
轻轻松松进了城,却发现城中百姓已经不及原本的一半。到不是都被杀了,而是有一部分被金军驱赶着到南边当了撞令郎,还有一部分做了运粮队的苦役。若是天赐军再晚来一段时日,这河间城怕还真就会变成一座空城。
所说的撞令郎是当初西夏李元昊发明的,说白了就是西夏与宋军交战之时,会驱赶宋国百姓走在军队的最前方,让宋军首先射杀自己的百姓。
这一招实在阴毒,既消耗宋军的箭矢和体力,又减少了己方的伤亡,更重要的是会对宋军士卒的心理造成致命打击,让宋军士卒心中悲愤战斗力直接下降。
金军在与人交战时也常用此法,进攻辽国时便是如此。
进了城到是没有遍地死尸,问了不少百姓才知道,战死的六千宋军士卒已经被扔到城外去了。
田十一带人来到城外,六千多具尸首早已难分彼此,哪个是河间知府陈遘,哪个是卢俊义根本无法辨别。
下令将六千具尸首入土为安,生前是同生死的好战友,死后便做同穴眠的好兄弟吧。除此,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
田十一按照宋人的习俗祭奠了阵亡的将士们,这一跪却是真心诚意的。十一哥可以上不跪天、下不跪地、中间也不跪皇帝,但对于为国捐躯的这些个勇士,却是真心跪拜的。
这六千人战死于城头之上,无人降金,个个是硬骨头。虽说若给这些宋军换个领兵的将领,他们也可能会变成祸害百姓的乱军,但如今却是真真正正的英雄。
人之善恶不仅在一念之间,也在于所处之境地。没有天生的恶人,没有绝对的善人,做了对的事就该享受万家香火,做错了事自当该受万世唾骂。
数万士卒集体跪了下来,大喊了三声:“汝之遗愿吾当竭死以付。”
对于卢俊义的战死,田十一同样心如刀绞。
一直以来对卢俊义的人品并不是特别赞同,但并不是说卢员外人不好,也不是说他没有气节,只不过是三观略有差异而已。
卢俊义带了一千士卒便义无反顾来守河间城,不降不退战至身死,凭这一条,就足够将其供在舟山的英灵塔之内。为国捐躯的勇士,本就该当此荣耀。
大军沉默着开始布置河间城的防御,用河间城引回金国东路军的计策是早就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