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不过十几步,赵楷停了下来,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觉得这里好熟悉。回头看了看带着铜钉的大门,确实不是开封县衙。
极注重个人形象的郓王将手伸进帽子里抓了抓头皮,觉得自己肯定是迷路了。这该死的车夫,到底把自己拉到了什么地方。
派了侍卫去问路,很快收到回报,身后十步之外就是开封县衙。
赵楷觉得很荒谬,要不就是遇到了鬼打墙。连堂鼓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县衙呢?
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从府试和省试中一路杀到殿试,赵楷自不可能是笨人,一瞬间他便想到了一种可能,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快进去看看。”赵楷指着铜钉大门下令,立即有侍卫跑了过去,“吱嘎嘎”推开了紧闭的威严大门。
进了大门,入眼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本该站满衙役摆了条案的大堂上空空如也,像是被抄了家一样。
赵楷满脑子“轰轰”乱响,心中不停抓狂。这田十一,竟然把县衙给搬走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读过许多书的郓王殿下开始在脑子里搜索起来,随意给县衙搬家这种事到底有没有罪。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因为没有过先例。
苦思良久,赵楷脑袋瓜子里也没得出结论,只好派人打听田十一到底把县衙搬哪去了。
侍卫刚刚出去就跑了回来,说是开封县的差役贴了告示出来,开封县衙搬家了。
跑出县衙看了告示,赵楷满脸的精彩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田十一给县衙搬家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督管西水门新建的琉璃殿,以便水陆道场能如期举行,这才将衙门搬到了西水门外。
抓了贴告示的差役询问,结果人家只是奉命行事,竟是个啥也不知道的,连新衙门都还没去过。
赵楷强忍着心中的不真实感,上了马车赶往西水门。
他是开封府尹,治下的县衙私自搬家,这事若真的犯了忌讳,他也难辞其咎。
“叮里咣当”坐着马车晃到西水门外,竟又走出数里路才见到开封县衙。大门不仅依旧气派,还很奢华。朱勔朱半国在城外的宅子,又怎么可能不奢华。
已经快被气到暴走的赵楷下了马车就进了新县衙,结果却被告知,知县大人不在。本想大发雷霆,但一见这新县衙里的差役似乎都不是善于之辈,立即想起铁甲军血洗延和里之事。
心中明白这些都是天赐军的精锐士卒,赵楷连忙将心头的火气压了下去,默不作声出了新衙门打道回开封府。
县衙搬家这么大的事总要去吏部知会一声的,若是装聋作哑出了事,御史们参田十一的时候一定会连带上他这位府尹大人的。
还没进西水门,赵楷又犯起愁来。私自给县衙搬家,这事到底归不归吏部管呢?如果不归吏部管,又归哪一部管呢?
一时间赵楷头大如斗,田十一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偏偏没有先例可循,这事可怎么办啊……
田十一是真的没在新衙门里,因为李师师派了人来传话,说是遍邀汴梁城内的“头脸姐妹”到汴河游玩。
所说的“头脸姐妹”,自然指的是那些个名妓们。说是汴河游玩,那便是给田十一创造机会画一幅“群芳游春图”。
虽然眼下不是春天,虽然“戏水图”更能引起赵佶的兴趣,但有机会画上一幅囊括了汴梁城所有“名角”的画,已经是无数画坛友人梦寐以求之事了。
“美人出浴图”这种东西田十一不敢画,敢画人家李师师也不让画。虽然赵佶很可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但圣谕就是圣谕,说不定哪天就跳个人出来说你违抗圣旨。画幅画也没什么难的,何必留人于口实呢。
何况能看到那么多“名角”,那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做为生心两理都十分正常的十一哥,自然想要去看看。虽然没想过发展一段什么情,过过眼瘾也好啊,没见连董妖精和番丫头都换了男装,要去一睹众“名角”的风采了吗。
“名角”们游览汴河自然是要乘画舫的,那种船又华丽又平稳装饰又好,上面再有一群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子载歌载舞,是个男人想想都兴奋。
李师师的画舫自然很大,田十一刚踏上画舫,几十双美目便落在这位西楼先生的身上。田十一突然有种错觉,在这些女子面前,似乎自己是来取悦她们的才对。
“莫非,我是来送慰问的?”田十一暗暗想到。
李师师带头迎了上来,半蹲万福后便奇怪问道:“田公子是一个人来的吗?”
这话是想问,那个每次都跟在田公子身边的剑眉公主怎么没来呢?
田十一没想明白李师师的疑问,又被如许多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盯着看,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嘴上自然就没了把门的。
“哦,过来半个人怕吓到你们。”田十一随口答道。
听了这话,画舫上立即鸦雀无声,有的女子还在挖着耳朵,以为是听错了。
李师师胸腹里的气流立即两极分化,一半降到丹田里,让她差一点摔倒地上。另一半升到胸膛里,化为满满的怒气。这田公子,咋特娘的就这么气人呢,他不知道我把这些姐妹们请来有多难吗?
曾放言“西楼先生若到汴梁,妾身定扫榻以待”的赵元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西楼先生果如传说般特别。”
这时一个看起来仅有十三四岁,还梳着辫子的小丫头也过来解围,说是久闻西楼先生大名,愿抚琴一曲助兴。
又没喝酒,说助兴纯属扯淡。可田十一看到十三四岁梳着辫子的小丫头却愣了一下,因为在青楼中只有初女才会梳辨子,接过客后就会改为梳髻。用专业的说法,那就叫“梳拢”或“梳弄”。
虽然这小丫头只有十三四岁,但一旦陷身于楼子之中,梳拢也就成了早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