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瑾进了屋来，低垂着脸请安，莫颜还是拿了茶盅轻抿了一口，才算是化开脸上的红晕。
“二小姐叫你来所为何事？”莫颜问道。她跟夏妡不仅隔着房头，还隔着拿着中匮在手的朱氏，她不认为夏妡会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跟她示好。
“三奶奶……”妍瑾跪着说道，“二小姐和五小姐刚刚从您这儿回去，就去了二太太那里，原以为大奶奶会在二太太屋里，谁知道并不在，二太太自己也不在，婆子们说二太太去了大奶奶院子，二小姐五小姐又赶去了大奶奶院子里，进去就发现二太太跟大奶奶正在吵架……”
莫颜只觉得头被她绕晕了，“她们怎么又吵起来了？”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二小姐也是不知道……”妍瑾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奴婢跟在二小姐身后，就听见大奶奶声音又尖又大，说什么你现在别指望要我立规矩，你老了也不用指望我养你的老……”
“嘶……”莫颜脑仁儿抽痛了一下，这个李氏，这张嘴真是想说什么说什么，这样的话怎能是个儿媳妇对着婆婆喊出来的呢，简直就跟市井泼妇没啥区别了。
“二太太气得手发抖，指着大奶奶的鼻子声音还发颤，她说我老了我还能指望我自己的嫁妆银子，就没想过指望你……”妍瑾偏着头，学主子说话倒是一字不差的。
莫颜哭笑不得，朱氏气急了原来也是会去戳李氏的痛处的，李氏的出身，除了珉骊公主义女以外，没有一样实惠的，更不用说什么嫁妆银子了。
马上妍瑾又接着道，“大奶奶听了声音更大，非要让二太太补她一份聘礼，说当初二太太根本没给什么聘礼，二太太就说大奶奶自己一分嫁妆没有，还想指望多少聘礼……”
可以想象，这对婆媳掐起来，那场面不仅热闹还很混乱。莫颜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妍瑾眨了一下眼睛，三奶奶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二太太气极了，回屋就躺下了，二小姐和五小姐在身边服侍着呢，请了大夫不过还没到……二小姐叫奴婢来求三奶奶帮帮忙，请三奶奶去大奶奶那里瞧瞧去。”
果然，这不是来了么。莫颜想到夏生刚刚的说辞，不自觉朝里屋望了一眼，“叫我去瞧？我这……你们小姐没叫人去请二奶奶么？”
妍瑾脸上微窘，“二奶奶那边没人去请。二小姐说，大奶奶此时在气头上，大爷还没醒酒呢，若是一会儿醒了酒，撞上大奶奶的火气，怕是一个不好又要惹得大奶奶炸翻天……也不是没想过请二奶奶，只是二奶奶向来话并不多，而且，这次大奶奶回来，也就跟三奶奶您好声好气说过几句话，旁人去，怕是没您去管用。”
莫颜眉头微抽，她有这么招人待见么？
妍瑾一个劲儿的说好话，莫颜正犹豫着，里屋夏生已经坐不住了，走了出来，“大爷还没醒酒么？没醒酒让人去灌他几碗醒酒汤，他屋里一点事到底要闹上多久？自己屋里人仰马翻还嫌不够是不是？”
被夏生冷峻的眼神盯了一下，妍瑾利索的舌头也有些打结了，不敢说什么，可也不想无功而返，只跪在地上两个眼珠子可怜兮兮的望着莫颜。
夏生待要再训斥赶人，莫颜冲妍瑾使了个眼色，“你去外边儿等我吧，我跟三爷还有些话要说。”
妍瑾一出去夏生就不悦的道，“大哥就喝闷酒的时候有劲，这时候闹翻天了他倒是躲起来睡大觉了，凭什么让你去收拾二房的烂摊子去……”
作为一个男人，虽然刚成家不久，虽然也深切同情过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夏顺，此时夏生很是不齿夏顺所谓的没醒酒还在酣睡！
莫颜连忙安抚道，“我过去看看，能说上几句最好，说不通她就算了呗。我又不是为了大哥去的，你看今天请安老太君就谁也没见，二房那里要是闹大了，老太君岂不是真要动气了？”
若是为了旁人，夏生定然是不会同意的，可是想到这一家子哪里不太平，都会是夏老太君心里不舒坦的大疙瘩，夏生只有无奈的看着莫颜出去，随着那个叫妍瑾的小丫头走了。
二房院子里跟妍瑾刚才说的热闹混乱完全不一样，鸦雀无声的。大概是朱氏躺下了，小姐们都在跟前服侍着，下人们也就都战战兢兢的起来。
“要不先去看看二婶婶吧？”莫颜想了一下说道，这毕竟是二房的地盘，她来了，朱氏躺下了，不去看看说不过去。
妍瑾头又摇的像拨浪鼓，“不用了不用了，二小姐特意跟奴婢说了，二太太就是心里不顺，加上前阵子太忙太累了，大事应该不会有的，有她和五小姐陪着就行了，奴婢带您去大奶奶那里吧。”
妍瑾这样坚持，莫颜也就算了。婆媳大闹几个回合朱氏这做婆婆都是占下风的，估计此时见了小辈儿只觉得面子上下不去的。
李氏的院子，还是她头一次来。
信宁侯府内院里，莫颜没有踏足过的地方还有很多，但是她经常去的有长生居，有秋韵院，上次朱氏病了她也去过朱氏的院子。
所以她踏入李氏的院子，没有多转悠，跨了几道门槛，走过抄手游廊，穿过月洞门，她就感觉到这院子里跟其他她去过的几个院子的差距来。
向来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下人。
比如夏韵是最挑剔最娇气的，她的秋韵院里从摆设到院子里的一花一木，到做事的大小丫头，都是一丝不苟不敢出差错的。
而夏老太君是这侯府里最权威的存在，整个长生居，虽然朱清总是笑盈盈的，那些能进屋的大丫头们也都是活泼爱说笑的，但是但凡朱清不笑了，那眼珠子瞥到哪里，那一个个大小丫头莫不是站得笔挺。
而李氏这院子，廊檐下的花木一看就是很少修剪，高矮没有秩序，抄手游廊上的扶手还能偶尔看到红漆剥落的，转过月亮门去，照壁上的凹凸山水纹饰上，已经落了一层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