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礼平目不斜视,心里越发不安。
做到他们这个位置,事做的怎么样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做人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徐礼平这几日为难的地方。
本来他跟苏六爷,就是夏山的左膀右臂,夏山跟他说主仆,苏六爷则更像谋臣,三人多年相安无事,最重要的就是他跟苏六爷之间界限清明,苏六爷管着的事情,他是从来不碰不问的。这也得益于他是仆而苏六爷是良民,身份上高低分明,两人虽然和和气气,但是徐礼平从内心上,敬着夏山十分,就敬着苏六爷五分。
可现在,这本来就不平衡的平衡,更不平衡了,谁让苏六爷会生儿子啊,都马上要跟侯爷做亲家了,徐礼平这就更难做人了,心里都骂过自己很多回了,好好儿的差事不满足,去新进门的三奶奶面前讨好不成,还进退两难了。
莫颜看了脸色凝重的夏韵一眼,对徐礼平道,“你说的我们知道了,那铺子反正已经交了定银,你先忙别的去,其他的事情过两天再说。”
这意思是她们知道了,其他的他就不必管了,徐礼平大大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莫颜正想着,她们是该跟夏山透露一下,还是让人给苏六爷递个话提点几句。信宁侯府家大业大,手里铺子进进出出的肯定不少,若是夏山仔细盘查,苏六爷肯定是经不得查的,连账房都能闻弦歌而知雅意,恐怕蛛丝马迹不会少。
可夏山应该也是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说不定苏六爷自己把这事儿圆过去了,夏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她正在想着到底两个主意哪个好,不料一直不动声色的夏韵刷的一抬手,“噼里啪啦”一阵瓷器碰撞的声音,她手边案几上的茶具一下子扫落了一地。
“我倒要看看,父亲还要如何忍他!”下一秒,夏韵噌的站起来,就快步往门外奔去。
“夏韵!”,莫颜追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催青荇,“快给你们主子把披风帏帽都带上,赶紧追上去让她穿着!”从烧着火热地龙的屋子里跑出来,莫颜都觉得额头被吹得发凉,就越发担心瘦弱的夏韵经不住冷风吹。
说话的空档怀月也胡乱抱了她的披风过来,莫颜胡乱的往身上套了,就快步追了过去。
只是夏韵在气头上,跑的飞快,莫颜追到外院夏山的书房,只看到她的身影在木门里一闪而过。
望着门口惊讶的小厮,莫颜上气不接下气的停了脚步,无奈的回头。
回到松意居,怀夙看莫颜心事重重,建议道,“要不,您差个人去西山大营给爷送个信儿?一边是大小姐,一边是侯爷,奴婢觉得爷在中间说话更妥当些。”
莫颜摇摇头,“不了。”她其实在跟着跑去外院的路上,就想过她恐怕是拦不住夏韵,要不要找夏生回来调和一下。
可是看到夏韵的身影消失在公关书房门口,她又打消了主意。
苏六爷如果没有被冤枉,他的问题,就是应该被东家正视的。夏韵生气爷没有什么不对,这亲家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总不能一直这样任由苏六爷从中作怪吧。
但是若是夏生也参与进来就不太好了,若是夏韵在婆家受气受欺负,做哥哥的当然要挺身而出,而现在夏韵觉得未来公公做的过分了,夏家还是要给苏家留几分脸面的,闹得大了,苏家抬不起头来,夏山和夏韵,脸上也好看不起来。
不过告诉还是应该告诉夏生的。晚上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莫颜让伺候的人都出去,小声说了始末。
如她所料,夏生听了只是放慢了点儿吃饭的速度,反应并没有多大,反而宽慰起她来,“苏六爷跟了我父亲很多年了,徐总管也是,哪一家都少不得用这样的人……韵韵告诉父亲也没什么关系,父亲心里有了数,自然会有所计较。”
夏生显然没太放在心上,长辈的事情他没从没想着去指手画脚。
夏韵却是耿耿于怀,一连几天紧绷的脸都没放松下来。徐礼平倒是听了莫颜的话,旁的一概不管,递了话来请两位主子去看看铺子。
小西山的这两间紧挨在一起的铺子,真是如徐礼平所说的,让她们俩非常满意。一样的三层高,后边儿带着跨院儿,莫颜看着都想握拳说夏韵的那句“不如玩儿大点儿!”
实地勘察的成功直接刺激了她俩的热情,正月末的日子,两人就跟上衙一样,早早起床相约去长生居请了安,就结伴出门去小西山的铺子里忙活,用夏韵的话说,之前筹谋再多都是空谈,看到了实实际际的铺面儿,心里的想法才能更贴近现实。
然后每天都是到傍晚夏生到家之前回信宁侯府,中午的时候两人就作伴儿把襄京里据说有特色的酒楼一家一家的尝,干脆也不午休了,把贵女们推崇备至的铺子两人挨家挨户的细细的逛,用莫颜的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直到二月里离夏韵出阁的日子前三天,夏韵还兴致勃勃的照例往小西山跑。经过这段时间如此密集的考察加规划,她们已经对即将开张的铺子有了明确的规划。
起初是夏韵将那些贵女们口耳相传的各种老店,特色铺子都看了个遍,虽然都有各自招牌屹立不倒的原因,但是夏韵总是觉得,不管多么出色的铺子,卖的东西,都有她觉得看不上眼的。
这看不上眼,不单单是东西的品质,比如绸缎庄,再好的料子,总有夏韵觉得不够完美的花色,再新奇精美的花样子,那配色她觉得总有不尽人意的,再好的丝线,往往可能浪费在并不出色的剪裁和版型上……
莫颜听着头疼,反驳夏韵道,“我的大小姐,有你这么计较的么?人家开门做生意做的是四方生意,若是家家都只做大小姐您一个人的生意,我保证你说什么样儿他们就能做出什么样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