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谁也顾不上去看夏波被酒淋湿的狼狈样子，都吓得扔了酒盅筷子站了起来。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兄弟可都是期望您长命百岁的。”夏山不悦的瞪了夏波一眼，走到夏老太君面前，拿了朱清手上的帕子，给夏老太君擦拭前襟溅到的酒水。
“二叔也就是有事儿耽搁了，您看二叔不是一回来就请罪来的么。”夏生也劝解道。
“哼！他有事儿？他请罪？他这一身酒气的，莫不是家里团年饭耽搁了他胡天胡地的吧？！”夏老太君气呼呼的，面容阴沉的盯着夏波不放。
“您看您，这气性真是说来就来。”夏韵娇笑着走过去，扶了老太君的胳膊，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撒娇道，“您看谁不顺眼，什么时候教训不成啊。莫颜可是第一年嫁进来，这头一年婆家的年饭就被吓着了可不好，您说是不是？”
莫颜紧张的脸上一下子窘迫得不敢抬头，这夏韵，劝解的路数还真是不寻常，有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儿调侃她这新进门儿的嫂子的么……
她正羞窘着，夏生却是马上接了话茬子帮她说话了，“就是，老太君可别吓着我媳妇儿了，吓着她了事儿小，您要是吓着韵韵了，过了正月她闹着不嫁人了可怎么办？”
兄妹俩一唱一和，夏老太君脸上勉强一笑，拿了筷子敲了一下桌子，白了夏生一眼，“韵韵不嫁就不嫁！你还养不起个妹妹不成！”
话题转了，这好歹是暂时揭过去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可是夏波才在众人面前被夏老太君狠狠下了脸子，坐着的人都有些难堪，看也不好，别过头去不看也不好，这团圆宴的味道就整个儿都变了。
夏老太君黑着脸，也没用多少就放下筷子退席歇息去了。夏波不知什么时候退了下来，他本身就来的迟，自是不好再离席回去换衣裳，一身狼狈的回了朱氏身边。
或许因为夏波刚刚丢了大脸，朱氏也没了适才的紧张凝重，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恐怕筷子夹进嘴里的是什么都没吃出味儿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莫颜早就私底下问过夏生，除夕守岁可有什么旧例，夏生说几乎每年都是在长生居，大家围在一屋守岁的。她都做好了熬到深夜的准备，朱妈妈却从里屋出来道，“老太君有些乏了，说今儿就在各自院子里守夜吧。”
吃完了的没吃完的都怔怔然的看着朱妈妈转身又进了里屋。
夏山有些埋怨的看了夏波一眼，“你说说你，除夕还能日理万机的……”
夏波没说话，也没抬眼看人。不过好在夏山也只是气急了发句牢骚，并没有说一定要揪着兄弟理论，当着小辈的面话出了口，夏山也觉得有失身份，扔了筷子离席出去了。
接着离席的竟然是朱氏。许是朱氏早就吃着没意思，夏山走了，她竟然也没跟夏波说句什么，放下筷子仔细擦了嘴角，在丫头婆子簇拥下笼了锗红耗子毛大氅走了。
这一顿饭，莫颜本来想着要好好发挥一下的，毕竟要熬夜嘛，可看热闹耽误了她大显身手，竖着耳朵还要余光如雷达般，真真是让人容易忽略菜肴的精美，她讪讪的放了筷子，跟夏生对了个眼色，不用他们跟夏韵使眼色，夏韵也在擦嘴了。
“我们先送你回秋韵院。”莫颜跟在夏生后面起身，对夏韵说道，又朝周氏等人示意，“三婶婶慢用，大家慢用，我们先送送夏韵回去。”
周氏笑着应了，转身却是也招呼自己的丫头婆子去了。一时屋子里都是丫头婆子围着各自主子伺候。平时觉得这样的场面纵然看起来忙乱其实还是井然有序的，今儿却是觉得，看起来井然有序，其实还是乱糟糟的。
这样的除夕，或许对于夏韵和夏生兄妹俩也是不寻常的。夏生出了门没有让婆子抬软轿来，“咱们走着去吧，天气冷，走走待会儿回了屋身上也能暖和起来，比烧再多炭火都要强些。”
路上走远了些，夏韵忍不住嘟囔，“二叔也真是，什么事儿就非要急在今天了……”
夏韵嘟嘟囔囔的进了秋韵院，两人折返时，夏生就牵着莫颜的手，她起先还挣扎两下，虽是晚上，可后面还有丫头婆子远远缀着呢，可是她哪里有夏生力气大，夏生的大手又干燥又温暖，挣扎几下也就算了。
“你说，二叔到底能被什么紧要事耽搁了？”莫颜问道，今天这事儿看着是夏波触了霉头，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寻常。
夏生眉头微拧，“二叔这个人，在礼部挂了个左侍郎，做事其实还是有些能力的。只是……”后头的话他顿了顿，偏头看了下莫颜，“说不定，还真是有什么紧要事。”
“唔？怎么说？”莫颜好奇极了。
“嗯……”夏生别扭的顿了一下，“二叔朋友多，应酬也比较多，平时本就着家的时候比较少……”
两多一少，莫颜马上联想到席间朱氏心事重重的脸色，还有不打招呼就退了席……她惊讶的张圆了嘴，又竭力压低了声音，“不会是……外面有人吧？”
在讨论坏男人的案例，夏生总是有些不大舒服，虽然并不是他自己，“……那应该不至于，二叔么，喝喝花酒是常事，没必要那样……”
莫颜撇撇嘴，哼，看来夏波的朋友和应酬，都是偏好在这样的氛围里。找找乐子对于夏波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应该不至于偷偷置个外室什么的。
沉默了一会儿，莫颜气恼的道，“那二婶婶……她就不闹？”
夏生抿了一下微翘的嘴角，言下之意，他若是敢在外面胡来，这丫头要闹他喽？他摸摸鼻头道，“二婶么，比较能忍吧……”
莫颜突然就想到了离家未归的李氏，心想，若是朱氏能是李氏这样的性子，夏波恐怕在外面就没那么潇洒了，他岂止是潇洒，根本是不知收敛，可看看夏顺，李氏那样拧，那样能闹，夏顺屡屡被她气得不行，可再气也只是找夏生喝喝闷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