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和陆棠恬无言以对。
没有长辈在场，陆棠梨就细数几桩事来给她们听，“就去年过年前吧，你说我再不喜欢他们，公婆嘛，一人做身新棉衣过年也是应该的。不过我没有亲手做，年前天冷做针线手要生冻疮，我就在成衣铺子里买的，过年嘛，自然是要买好点儿，走亲访友穿着也体面……”
“他们不领情？”陆棠恬问。
“还是穿着不喜欢？不合身？”莫颜问。
陆棠梨摇头，“合身，我拿着旧棉衣去成衣铺子里比过尺寸的。我婆婆还挺喜欢，收了过年也穿了。我公公，问我从哪家铺子里买的，花了多少钱，非得说我两百文买贵了，就这样的棉衣，一百文他都不会要，还两百文呢，把我训一通……”
“果真是吃力不讨好。”莫颜撇嘴。
陆棠梨呵呵笑，“你们知道他后来干嘛去了，他训完了我，就找到我买棉衣的那铺子里去了。起先我告诉他是哪家铺子我也是有用意的，我说您要是不喜欢的，您就自己去那铺子里挑您喜欢的，多退少补，退了您收着，补的我出。”
“对啊，这也是个法子，不是挺合理的么。”陆棠恬点头。
“合理？”陆棠梨哭笑不得，“结果我公公找上了门去，跟伙计磨叽半天，非要把那棉衣退了，那伙计不敢做主，我公公又去磨掌柜的，那掌柜的不认得我公公可认得我啊，知道是你们姐夫的父亲，只得憋着气退了钱。回来我公公跟我说，他过冬的衣裳不讲究那么多，不用买这么好的，钱他收着了就行。”
莫颜抚额，“哎呀妈啊，这老爷子真会做事，也不嫌脸上臊得慌，他不缺这件儿衣裳，他难道就缺那二百文钱了？”
“会做事吧？做事好看吧？”陆棠梨讥讽的笑道，又说道，“我记得我跟你们姐夫拜堂那天，到了新房，晚上没人了我说打开衣柜放一下衣裳，你们那时候都小，不记得了，那衣柜是娘给我打的嫁妆，四开门的。结果，放在我新房里的衣柜，一半堆满了我公公的衣裳，我婆婆的衣裳，还有我家小叔的衣裳。空着留给我和你姐夫放衣裳的那两扇柜门，一打开，左边柜门是我公公写的五个大字，家和万事兴，右边密密麻麻的，把家里人的生日都写在上面。你们不知道我当时那个心情啊，我恨不得把柜子门都拆了烧了！”
“放他们的衣裳干嘛？”陆棠恬气愤又不解，“在你和姐夫睡觉歇息的屋里，放他们的衣裳，那他们要找衣裳还要上你屋里来翻来找？这像什么话？”
“是啊，这像什么话……”陆棠梨语气平淡，没有指责，只有嘲讽，“我问我婆婆你们没有衣柜放衣裳吗？我婆婆还没开口，我公公就说，你娘家这衣柜打的不怎么样，不过倒是挺大，你们哪里有那么多的衣裳，反正放不满……后来还是鑫哥儿大了，衣柜里东西实在放不下了，他们才把他们的东西清了出去……”
“家和万事兴，这话他写衣柜门上，怎么感觉像是给新儿媳先上堂课，下马威？还有那些生辰，唉……怎么就觉得让人心里不舒服呢。”莫颜摇头，这老头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娶个儿媳妇进来他那么多鬼心眼子干嘛。
“唉……都过去了，我无所谓……”陆棠梨耸肩，“反正这日子就这么回事，就这样过去呗。你们姐夫，在几个铺子里脑子精明得很，在家里……呵，我看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他亲爹亲娘那都是好的，不好的也是好的。”
“嫁人过日子就都是这样子的么？”联想到最近家里哥哥嫂子跟父母也是诸多心结矛盾，陆棠恬秀眉都要皱成蚯蚓了。
今天这气氛比昨天还沉重，莫颜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怕表姐表妹心里难受，她打趣道，“表姐你知足吧，你嫁去牛家，那蔡太太都要眼馋死了，每次舅母说到你，蔡太太都会说这生女儿还是有用的哈……别光顾着跟姐夫生闷气，那是他爹娘，他就算心里觉得不好，也不好跟你抱怨吧。呵呵，别老跟姐夫怄气，以你们牛家的情况，要是那花心的，说不得要收丫头做通房了……”
什么通房啊妾室啊，都是家里财力到了一定高度才会有，不然一家老小都吃不饱穿不暖，哪里有闲情逸致想这些。而比如牛家这样的小富人家，除非是性好鱼色之辈，或者是正妻无出，才会急急纳个通房丫头，一般人家都会想着怎么守住家财，所以莫颜这话也多是打趣。
陆棠梨还真乐了，鼻尖嗤笑，“还通房丫头呢，你姐夫啊，哪怕他手底下管的那几个银楼都是他自己的私产，他都不会轻易要什么通房的。”
“看看，我就说吧！一床被子盖不了两样人，关键时刻你还是很信任姐夫的！”莫颜还以为陆棠梨是自恃美貌，陆棠梨身段儿，容貌，的确是姐妹里最出挑的。而表姐夫牛青松，个子不高，身材早几年就开始发福了，面相更是一般得很，若论长相，表姐配表姐夫真是比绰绰有余还绰绰有余。
陆棠恬心里升起一股希望，日子怎么可以是这样一地鸡毛了无生趣的样子呢，她当然更愿意相信，姐姐姐夫有真心牵绊，能真心相待了。
可陆棠恬心里才闪现了一会会儿的光明，就被陆棠梨却黑着脸无比讥讽的打碎了，“信任？！我当然信任他啊！呵呵，我信任的可不是他的人品！我信任的是他的小气！就他那么抠，养通房不要钱啊？婢女的月例跟通房不一样的啦，哪个月不要给通房买朵花戴做点儿衣裳穿的吧？哪样不是钱？唉……不是我太自信，也不是你们姐夫人品好，反正要说他纳通房，我笑死了都是不信的……”
莫颜和陆棠恬尴尬的笑。好吧，这是夸奖姐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