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慢吞吞的转了个身，留了背影给莫芜莫孜，看着园子远处错落的树木，“是啊，你们说的也对，出身是选不了的。你们看那些树，有高的有矮的，高的遮住了阳光，矮的长得更慢了。不过我瞧着府里的花匠们都还是很用心的，经常给那高的砍砍枝，修剪树冠，矮的即便矮点儿，长的也都是挺拔好看的。你们这么喜欢来这园子里玩，就是喜欢看这些树吗？不过我却是要回去休息了，祖母吩咐了我事儿，头疼的很，要想想呢。”
“四妹妹，你说她说的什么意思？”望着簇拥着莫颜的一群人在视线中消失，莫芜拉了拉怔怔出神的莫孜。
“她……”莫孜拧着眉头，“她不要抽身。”
莫芜点点头，她听着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关她什么事？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我们就能解围，她干嘛非别扭着。”
莫孜没有焦点的视线落在比她高半头的女孩儿身上，“三姐姐，你说，你是愿意在娘家的时候吃苦受累？还是愿意去婆家吃苦受累？”
“你魔症了？”莫芜险些跳起来，又压低了声音，“什么吃苦受累？！咱们吃的还不够受的还不够吗？凭什么咱们就要一辈子娘家婆家都逃不脱？”
“那你说，你是愿意在娘家吃苦受累，还是去婆家吃苦受累？”莫芜仍然是盯着这一句话问，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庶姐的眼睛。
莫芜愣了，不得不把庶妹的话在舌尖细细碾了两遍，神情失落的道，“不得不选的话，那就选娘家吧。娘家的苦，咱们吃过，熬到了去婆家的时候，这头的苦，累，就熬到头了。在娘家，也不过就是这十来年的功夫，在婆家，后面是几十年呢。唉。”
“唉。”莫芜叹一口气，像是年迈的人一样有心无力。再去抓庶姐的手，两人的手指都是冰冷的了。
“三姐姐，我也选的跟你一样，还有一样原因。”莫芜低低的无比沧桑的说道，“在娘家的时候，咱们小，年轻，吃得起，受得起。去婆家，年轻的日子一溜就过去了，年老的时候，可没有年轻的时候熬得住，抗得起。”
莫孜听了这话，感同身受的点点头，不禁悲从中来，她转脸看向庶妹，莫孜却是紧紧咬着下唇。
“三姐姐，我们不去找祖母了吧。若是能像大姐姐说的那样，咱们现在吃些母亲给的苦头，或许日后就能少受些苦。”莫孜认真的说道。
“她刚刚说过这话吗？”莫芜诧异，然后又想起莫颜说的树啊什么的，那些听起来似是而非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两个在侯府里如同暗影一般存在的小姑娘，牵着手悄悄从怀轩旁边的花园往自己的院子里走。没有人知道，她们刚刚为自己的人生重新做了一个决定。
莫颜在怀轩里欢快的哼着小调儿。好吧，她于乐艺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绣坊里接触这些方面熏陶的机会很多的，毕竟都是女子嘛，学习的范畴里，乐艺当然是很重要的一块儿。但是她哼小调儿，纯粹就是哼个自己高兴。至于听的人高不高兴，那就不管了。
怀月去茶水房里端水果，怀柔正巧刚泡好茶。主子喝茶清淡的很，但是很爱喝茶，与其说是喝茶，不如说是喝水吧。水果就只是意思意思了，她们也摸索出来了，主子不爱吃甜，这水果就都是甜酸口儿的。
怀柔拉了下怀月的衣袖，“这是怎么了？怎么遇上那两位，还高兴上了呢？我真是越来越想不通了。”怀柔还真拍了下脑袋。
本来顺口就要训她一句瞎操心，看怀柔拍脑袋，怀月又笑了，压低了声音，“我也纳闷儿呢。哎，咱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想不通的就不想了，看着就行了。你看，上次大小姐不是说二小姐她们很快就回来吗？后来不是就说中了。”
“喔……是哦。”怀柔钝钝的点头，煞有其事的捂了下嘴巴，“这嘴不能瞎叨叨了，大小姐做事自然是有道理的。”
怀月被逗得抿嘴一笑，扭腰出屋去了。
莫颜倒是真的挺开心。因为她的难题马上就要有答案了呀。
本来一路还在犯愁，去庄家带谁不带谁。遇见那俩妹妹，答案就出来了。
且看她们俩还去不去谭氏那里就是了。
若是她们真的犯轴，非不要杵在王氏跟前儿学管家，那带她们出门应酬就没必要了。拎着脖子都不上进，谭氏肯定再不会有这份儿怜惜的心情了。
若是她们想得通，打定了主意顶着王氏的白眼苛责也跟着学管家，那就一道带了她们去。既然起了这提拔的心思，出去也能给她们看看外面路。顺便也是多给一份体面罢了。
要知道，哪家没几个庶子庶女呢。
庶子的路子还宽广一些，譬如莫老二，管着庶务，没本事的莫老四，也能跟在莫老二身后混一家子的生活。
庶女么，混成什么样儿全看嫡母想怎么发挥了。女人向来都爱为难女人，在妾侍那里受的气，转手不撒出去都对不起自己守的那些空房日子。只要不过分，关起门来，没什么人过问庶女的处境。反正年龄一到，打发点儿嫁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莫家肯让庶女走出来，就是在说嘛莫家的庶女还是有地位的。那些家里有适龄小子的家庭，打量起来眼神也要正经几分。
至于莫瑾，莫颜就不考虑她了。怎么着，这个也是要带去的。谭氏让她多体谅她的苦心，苦心就是在这里呢。
不管懂不懂事，都是谭氏的孙女，都姓莫。
谭氏怜惜过她，也是因为她姓莫。
夏家郑重其事请了庄家上门来换庚贴，也因为她姓莫。
所以谭氏丢给她的这个难题，一点儿都不难了。第二日她再去诚院，随口问了句洺冉三妹妹四妹妹可过来过，洺冉摇摇头，等谭氏问她时，莫颜就不假思索的道，“既是姐妹，就一道都去，好作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