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在小巷子口儿,正好就看到一个小丫头跑到谢夫人的马车边,当然,她是不可能跟谢夫人搭上话的,莫颜看那小丫头跟一个婆子说了几句话就跑开了,那婆子转身就去了谢夫人身边,谢夫人就止住了上车的脚步,朝莫颜站着的方向看过来。
那小丫头是莫颜花几个大钱让她去学话的,只是她要跟谢夫人说的话,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可不适合,她看来看去,也就这条窄窄的巷子清静点儿。
谢夫人犹豫了一下,带了一个婆子一个婢女走了过来。
“夫人。”莫颜请安。
谢夫人的脸色很是不耐烦,“你寻我做什么?韵韵给你送的东西还不够么?也别再寻她了,她自己的麻烦事也多的很,你既也做小姐了,就好好享你自己的福去吧。”
莫颜脸色白了白,这就是她为什么不喜欢谢夫人了。无论是她从前只是个穷女学生,还是现在不再是穷女学生,谢夫人的刻薄都是一成不变的。
“我不寻夏韵,夏韵在哪里我知道的。我是来求夫人的。”
谢夫人惊讶的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韵韵在哪里?你快说,韵韵在哪里?都急死我了,侯爷不让人寻她,我……”
谢夫人后面的话说不下去,因为莫颜的眼光毫不客气的在她身后的丫头婆子身上转了两下。谢夫人一下子想到府城里的事情,怕莫颜要说什么,转身摆摆手让两个下人去巷子口儿守着,“现在你告诉我吧,韵韵在哪里?侯爷不让人找她,我身边能调得动的人手能力有限,出去找又不能大张旗鼓,几天都是没有音讯,我太担心她了。”
“夏韵现在在哪里我先不能说。”莫颜咬咬牙,“不过,是夏韵让我来找夫人你的。夏韵现在需要银子,五百两。”
谢夫人眯了眯眼,打量的目光更甚于莫颜刚刚扫视那丫头婆子的,然后嗤笑出声,“你说韵韵叫你来找我?让你管我要五百两银子?”
“是。”莫颜硬着头皮说道,那目光里的蔑视和鄙夷,如同刀子一样落在她身上,可是她也只能受着。伸手要钱,这是她从小到大最难为情的一刻。可是她不得不开口,夏韵等着她,而夏韵的状况,她一个字都不能说。
“呵呵……”谢夫人退后两步,将莫颜从头到脚扫一遍,“那你告诉我,韵韵现在在哪里?你什么都不说,你就伸手要钱?这钱莫不是就这么好骗的?”
莫颜抿着嘴,“夫人想想,夏韵出门时,一没带服侍的人,二没带换洗的衣裳,她叫了我出府一道陪她时并没说清楚,我带的银钱也是不多,所以夏韵这才让我出面找夫人帮忙。如你所说,夏侯爷不让人找夏韵,也只有夫人您能施以援手了。”
她从绣笼里拿出那红线绳穿的玉佩来,“夏韵怕夫人不信我所说,所以给了我这个,夏韵的贴身之物,夫人您该认得的吧。”
谢夫人迟疑了一下,伸手道,“给我仔细看看,没得白白让你诓我。”
东西是真的,夏韵亲自给她的,莫颜自是不怕谢夫人查看。只是她心还未落,谢夫人一把拽了玉佩过去,掉头就喊那丫头婆子,莫颜还没反应过来,那丫头婆子就已经跑了过来护在谢夫人身前。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我说的你不信,我给东西出来你也不信,你要怎样才信?夏韵是你唯一的外甥女,您真心疼她就帮帮她。”这突然的变化,让莫颜急得跳了起来,又想再跟谢夫人解释,又想拿回夏韵的东西。
谢夫人当着她的面把那玉佩收进怀里,“听你说几句废话就是给你面子,还想让我信你的话?简直就是笑话!”
莫颜要跟过去,两个人四双手一拦,她却是够不着了,谢夫人不屑的唾弃声让她的脚步再也迈不动,“信你?我为何要信你?若不是念着你跟韵韵的旧情,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扭送官府里去!谁知道你怎么从韵韵手里拐骗了这玉佩来,你找我骗钱骗不到,我还怕你转身就拿当铺里当了去呢!哼!小户里养大的就是小户里养大的,讹钱骗钱却是不学就会的,你要是再敢找我们侯府里讹钱,我让门房把你送官府处置去,你们诚毅侯府不要脸,我们信宁侯府还要脸呢!”
说着谢夫人在丫头婆子维护下扬长而去。莫颜贴着巷子里冰冷的墙壁险些站不住,跟这位尾巴摇到天上去到谢夫人说话,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直接去当铺里当了这块玉佩,值不值五百两她不知道,好歹能凑一些。
这下可好,玉佩没了,谢夫人那儿是对牛弹琴,现在她就是再去信宁侯府找人,夏三少爷不在襄京,旁的人找谁她也不知道,信宁侯府的门房她都是不敢再去了,若是谢夫人真让人把她扭松去了官府,她自己受罪事小,夏韵那等不到钱买人参,命却是拖不住了。
莫颜靠着阴冷的墙壁蹲下身来,把脸埋在手臂间,眼泪倾泄而下。
诺大的襄京,外面就是熙攘繁闹人声鼎沸,她却好似落入荒谷的小兽。
没有家,没有家人,没有一丝温暖,没有一丝依靠。
丢掉了尊严去求人要钱,换来的只有嘲讽和鄙夷,她却连一丝反抗都无法做到。
哭了一会儿,心底最难受的情绪发泄了一下,却是没有再多的时间让她浪费了。莫颜拖着沉重的脚步,和如丧的内心,又租了一辆马车。
襄京再大,能让她思量求助的地方,却很少很少。信宁侯府的路已经绝了,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还有一点希望。
是寻着希望去的么?
马车一颠一颠的,再颠簸,也不会有一丝矫情去在乎身上的不适了。莫颜在马车里随着摇摇晃晃重重的叹息。那叹息声如同一个老妪回望自己的一生。
因为,不是希望。
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