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燃?”饶是以前没有作何想法,白茉颜此时心里也是欣喜的。
人与人之间的缘法是不一样的,所以有的人能一面让人生厌,自然也有人即便不说话,只瞧那站着的身姿,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苏燃就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还在府城?不是说夏家的人都走了吗?”白茉颜偏头问道。端午过后没多少天,夏家就浩浩汤汤的离开了府城,那时她正在跟表哥写信说来琳琅绣坊的事,表哥信里还特意告诉过她的。
“对啊。”苏燃挑了一下眉毛,少年人的朝气一下子特别显眼,“但是我又回来了啊。你看,我一回来就来找你来了。”
白茉颜一时有些恍惚,她想起丁香香怂恿她的那些话,连忙让自己别瞎想瞎想,“你找我有什么事?”
“呵呵,还真是有事。”苏燃做了个手势请白茉颜坐下说,此时堂屋门大开,两人堂堂正正坐着说话,外面站着的婆子丫头都是看得到的。
苏燃斟酌了一下,说道,“白小姐祖籍就是这里的吗?”
“嗯?”白茉颜等着他说事儿,却是闲聊开口,“我外家是这里的,父亲祖籍并不是。”
“那是哪里?”苏燃问道,认真的样子并不像寒暄。
“这个我却是不知道。”白茉颜耸肩,“幼时父亲母亲都在世的时候,倒是经常带我出门走过不少地方。我记得我也问过几回的吧,每次父亲都跟我开玩笑让我猜,他只说祖籍是我们去过的其中一个,我那时小,只当是开玩笑,不过那时不懂事,没太在意答案。”
“那你们都去过哪些州郡?去过襄京吗?”苏燃坐桌上闲淡敲击的指节停了下来。
白茉颜低头去喝一口茶,苏燃对她说的父母故去的事情并不奇怪,显然是早就知道的了,那么一再盘问她的祖籍,这是有何用意?一口茶从嗓子里滑进去,白茉颜有些戒备的看着苏燃,“去过的地方不计其数,父亲并不只是为了做生意,除了经营家里的生意,也是带着我们一家子四处游历,襄京是京城,最为繁盛热闹,自然也是去过的。你问我这些有什么用意?”
苏燃沉吟片刻,竟是没有回答白茉颜的话,而是拿出了一个织金赤紫五毒荷包来,“此次我来找你,其实是想问,这个荷包上的五毒花样,是白小姐从哪里得来的?”
那荷包一拿出来,白茉颜心里就咯噔一下。这荷包她自然是认识的,因为那就是出自她之手,只是是当时从夏家回林家绣坊之后她从自己的私物里收拾出来送给夏韵的。
不过白茉颜马上就否认了追问夏韵处境的话来,这荷包只是她送给夏韵的,她亲手做的,应当不会给夏韵招来灾祸。马上冷静下来的白茉颜立即冷了脸,却直直的看着苏燃不说话。
她已经非常确定这场相谈里不对劲越来越多,即便苏燃跟她有过几面之缘,白茉颜心里的防备也不能全然放下。
苏燃脸上也显出几分为难之色来,眼角余光往通往隔壁宴息室瞟了一下,“白小姐莫见怪。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夏家离开府城,因着夏韵的事情,一路再没有人有心游玩,几乎是急行军般回去的。到了襄京,夏韵路上劳累身体不适,一直在家养病,只是好歹出门一回,又逢着中间有个端午节,自然免不了给相熟的人家送一些带回来的土产。因着端午节,少不了就搭了不少五毒荷包锦囊帕子之类的,当时打发琳琅绣坊时,夏家可让琳琅绣坊做了不少这样的东西。
白茉颜送给夏韵她亲自绣的东西不少,夏韵一路把玩都很喜欢,她觉得花样新奇,除了留了几个在身边放着做个念想,也搭着送出去了好多个。
没过几天,在信敏长公主举办的赏荷宴上,诚毅侯府的老侯夫人在信敏长公主腰间看到了这个荷包……
后面的话苏燃没有说,白茉颜心绪翻滚,强忍着心里的震惊问道,“这花样子有什么不对吗?为何那位老侯夫人能认出来?”
苏燃定定的看着白茉颜,“这正是我从襄京折返回来的原因。”
“诚毅侯府前世子,十六年前出门游历失踪,再未归京,音讯全无。老侯夫人说,二十年前,她曾买过一个绣娘出身的孤女做婢子,因为老侯夫人年轻的时候喜欢做女红,因为那绣娘聪慧手巧,画出的花样总是跟旁人不一样,只是那绣娘身体不好,在侯府做了四年就病逝了。这绣娘是孤身一人,才有先头卖艺于侯府的缘故。这荷包上的五毒蜈蚣……老侯夫人说,跟当年那绣娘做的一样。”
“自那绣娘去世,侯府再没有做过这样的东西。但是……前世子少时侍奉在老侯夫人左右,倒是经常给老太夫人描花样子……”
白茉颜只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苏燃每一句话,她如同听戏文一样,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再开口才发现声音紧张得有点沙哑,“侯府姓什么?难道也姓白?”
“不姓白,姓莫。”苏燃叹息一声,“你也莫怕,这之于诚意侯府也是至关重要,此次也派了老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一道,如若确定,白小姐得与认亲,自是好事一桩,如若不是,也是我们唐突,还请白小姐恕罪。”
白茉颜抬起眼睑,在一脸郑重的苏燃身上一扫,目光又落在通往隔间的墨蓝帘子上。她跟苏燃并不熟悉,但是今天苏燃说话的神态很明显的不同于以往,且几次看向那里,白茉颜断定他在暗示,那位老侯夫人派来的人就在这隔间里听着。
收敛一下心绪,白茉颜冲苏燃无声一笑,“你客气了。我自小只有外家亲戚走动,父亲这头却是一个亲人也无。若是为真,我也能告慰父母亡灵。若不是,也当我尽过一份做儿女的心意。”
她话音一落,那门帘微动,接着被人从里撩开,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从里面踏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