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就要开始正常上课了，所以一肚子郁闷，两人还是赶紧洗漱了窝上床。
白茉颜是半晌都没有睡着，也不知道老刘氏在她走之后有没有再闹，当时那边是没学生过去，也不知道那些守门的婆子会不会到处乱说。
即使不愿意承认，白茉颜此时心底还是生出了一丝丝的难过。倒不是因为老刘氏胡说八道，而是她终于体会到了孤独的感觉。
每每回牛岭镇，身后那些虚情假意的叹息她“可怜的呢，小小年纪死了爹娘……”白茉颜每次听到类似的话，她就不服气，背脊越发挺得笔直。可是老刘氏乱嚷嚷让她心里有些慌的时候，白茉颜在被窝里偷偷抹了下控制不住的眼泪。
她想爹爹和娘亲了。真的很想。
“茉颜，你没睡？”丁香香听到白茉颜被窝里有动静，她竟然这么半晌也没睡。“茉颜？”
“嗯。”白茉颜不想丁香香听出她哭过了，只嗯一声。
丁香香心里也是满腹心事，自是没有分辨出白茉颜有什么不对劲，“茉颜，咱们去府城吧，咱们一起去吧好不好？”
“啊？”倒是不知道丁香香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白茉颜一愣。
“咱们待在这儿有个什么意思啊你说？咱们来的时候就知道，学东西也就学那么些，咱们又不是男子要去科举，你看看咱们那些学姐，学得好，从绣坊里出去许了人家嫁出去，学得不好，年纪到了也还是一样嫁人，唉，想想真没意思……”
丁香香好似心里很郁闷，白茉颜调整好了就问，“那去琳琅绣坊不还是一样，还是在绣坊，还是等着年纪啊到了就归家嫁人的么……”
“可是也不一样。”丁香香叹了口气，“去琳琅绣坊，我们能认识不一样的人，虽然还是一样嫁人，可若是能多些挑选的人，或者是能嫁个自己喜欢的，那怎么能一样……”
“你……你爹娘急着要你出嫁么？”这样的丁香香很少见，她总是活泼笑闹，哪怕生气也该是生气勃勃的。
“嗯。也不会现在就要我嫁，现在还忙着我二姐的事呢。只是，我感觉我爹娘不会想着多留我几年了，就连端午家里这样忙乱，我娘照样拖着我出去走动，虽然没明说，我觉得不一样了。”
丁芳芳突然来了那么一出，怕是把丁家父母吓得不轻，所以更怕小女儿也闹腾吧。
“茉颜，我娘带我出去几趟，真是怎么看怎么不习惯。但是我们去姜家的时候……那天人多，姜家的那个看着瘦瘦小小的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但是那天他家还要亲戚在，他那远方堂兄，听说在府城一个铺子里做学徒……”
“香香！”白茉颜皱了眉头，突然出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真的要去府城？就是为了姜家这堂兄去的么？”
她也不是什么刻板的人，可是这是丁香香第一次说一个男子用这般态度，白茉颜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
“为什么不能？！”丁香香虽然没有从床上蹦起来，但是声音里充满了反感，“我为什么不能去？你又没去相看人你是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你每看到一个人心里都会觉得难受，难道我这后半辈子就跟这人一起过了么？心里一旦这样一想，看谁都是无趣的很……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又没说我要去私会他，我就不能离一个我看得顺眼的人近一点么？我这样有什么错了？不然咱们在这儿熬到最后又能怎么样？你也莫说得好似我心里想法就不对，你想过你自己了没有？别的不说，你在这林家绣坊待了几年了可遇着过一个能入得你眼的人？且不说你到底对那苏公子有没有什么心思，可你总缩在这里，哪个公子也看不见你……我爹娘现在是四处给我相看，我就怕一错眼他们就把我定给谁家了，可若是你爹娘还在世，难道会乐意看到你在这林家绣坊一混几年然后还一直这么混下去吗……”
丁香香碎碎叨叨个没完，或许一激动起来言辞有些尖刻了些，句句戳在白茉颜心窝子上，但是白茉颜一晚上也的确思绪纷杂，好似心里装了满满一袋子沉甸甸的石子儿，一下子叫丁香香戳破了个窟窿一样。
是了，她起先只是不愿寄人篱下，跑到这绣坊里来窝着，可是马上等过完年及笈了，这绣坊她还能窝几年，后面的路她该怎么走呢？女子到了年岁不过就是找个人家嫁了，舅舅一家无非也是这么想的，那她到底会嫁去谁家？
白茉颜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爹爹娘亲，若是你们都在，这时阿茉该要怎么办？
老刘氏只是乱拳乱脚的搅和一下，白茉颜心里却如潮汐翻涌。小姑娘家她可以头一缩不声不响的低调度日，可现在年岁马上就要大了，谁知下一次会是谁搅和出什么事儿来呢。
去府城？为了苏燃吗？白茉颜承认，苏燃是个她觉得印象不错的人，可是为了他去府城，这太荒谬了。况且没人比她更清楚，她去了府城苏燃也必然不会留在府城等她的，因为苏燃是跟着夏家来的，自然会跟着夏家走。
要去府城吗？爹爹娘亲会希望她怎么做……
白茉颜连睡着了心里还是一片茫茫然的压抑难受，她在梦中看到了那只狰狞的翻动她娘亲脖子的手。她等了这么几年，其实心里未尝不明白自己对于那只手的执念是不对的，似她这样成日在绣坊里不得出去，又怎会查到那只手的来历。
接着一连几天，白茉颜和丁香香之间都是冷淡淡的。也不是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她们照旧一起形影不离，只是说的话很少，嘻闹全无。两人都是满腹心事，虽然都觉得这样挺尴尬的，竟是几天都没有和缓。
这天用过了早饭，白茉颜把洗刷好的食盒整理着，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探进来是英子笑嘻嘻的脸，“白茉颜，林师傅喊你过去说话，还吩咐上午的千字文你就不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