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小姐进里屋去换身出门的衣裳,等婢女簇拥她走出来的时候,竟然也穿着一身鹅蕊黄出来。
白茉颜忐忑不安的想,虽然自己是先穿这颜色的衣裙来的,人家夏大小姐换衣裳也想穿这鹅蕊黄了,会不会看到她觉得碍眼了。她正苦恼着今日出来是做个小随从,不敢带太多东西,这会儿想寻个理由换一身避开也是不能了。
谁知道夏大小姐推了婢女扶着的手,喜滋滋的小跑两步在白茉颜面前转了个圈儿,“你看看好看不?提衣裳最没意思了,我今儿偷个懒挑了跟你一样颜色的,嘻嘻……你不介意的吧……”
很显然,夏大小姐最后一句话只是客套并无多少担忧,但是白茉颜总算是松了口气。林师傅可是说了,讨好不成,也不能让这位金主给厌弃了。
“挺好看的。我看这颜色您穿比我穿合适多了。您肤色那么白,这鹅蕊黄又娇嫩,互相映衬,真是好看极了。”白茉颜由衷的赞赏道。她自己也算是肤色很白的了,只是夏大小姐人瘦,又有点儿蔫哒哒的对什么都提不起了劲儿,所以夏大小姐的白是有些苍白,这鹅蕊黄还刚好把她显得娇俏活泼一些,的确是很趁她的。
“是吗?我再去照一下……”夏大小姐笑弯了眉眼,起身又往里屋跑去,“有那么好看吗?我刚照镜子没觉得有那么好看啊……”
呵呵,这位看来真是挑剔纠结的很啊,得了赞赏还觉得不太确定。
白茉颜在心里一笑,这点儿跟丁香香倒是像的很,回回丁香香对着靶镜描眉画眼个把时辰,然后自言自语这里没画好,那里不对称,洗了重抹抹完又重洗,还会无比纠结的拉拉白茉颜去看,“我觉得这里歪了,你看是不是歪了?歪了,对吧?”
“没歪?怎么可能,我看明明就歪了。算了我洗了重来。”
每每折腾几遍,在白茉颜眼里看来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不过还好,夏大小姐进屋照了一圈儿镜子就出来了,美滋滋的拉起裙摆让白茉颜看,“你看,我鞋子都没换,因为你是绿的,我这虽然只是浅绿跟你的深绿不一样,但是也都是绿配黄哦!哈哈,来,我们一起站着,来来来,你们看我们俩好看不好看啊?”
那些被问到的婢女自然是无不点头夸赞的了。
“对了,我叫夏韵,你别叫我什么大小姐了,你叫什么?我也叫你名字好了。”一套衣裳就把两个女孩子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就好似男人在一个酒桌喝了几杯就称兄道弟一样。
“我叫白茉颜。”白茉颜松了口气。这样算不算是套到了近乎?
“我十六了,你多大啊?”夏韵头上插了笈,一看就是及笈女子的打扮,而白茉颜头上却还是两个松松的丫髻。
“我十四,虚十五。”嗯,女人都是在乎年龄的吧,差距得拉近点儿。虽然白茉颜心里并不觉得夏韵比她成熟多少。
“那我就叫你……”夏韵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突然飘进来的一群人给打乱了。
为首的是个体态均匀妇人打扮的女子,一张脸跟夏韵有五分相像,身后跟着的婆子丫头留了一堆在院子外面,把好景致遮了个七七八八。“韵韵你怎么突然就要出去?竟然还要出去留饭,这可怎么行?都说穷乡僻壤出刁民,这外头万一有什么乱子可怎么好……”
跟她姣好的面容相比,这话说的可就格外不客气了,特别是那视线毫不掩饰的在白茉颜身上扫视几遍,“这就是林大家带来陪你挑衣裳的学生么?我倒要去问问她怎么什么人都给我乱领了来,还敢唆使你乱跑……”
“哎哎哎!姨母你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里受人唆使了,是我自己想出去。你看看来了这么多天有什么意思啊,我都要烦死了,无聊死了……”满腔的雀跃已经被念叨得荡然无存了,夏韵还没来得及发大小姐脾气,听到这话赶紧打断,不然就这几句话,几件衣裳不做了是小事,面前这姑娘回去说不准就要成出气筒了。
头顶一顶大帽子被摘了去,白茉颜依然不敢吭声,不过还是感激的看了夏韵一眼。那个苏燃说的对,这位大小姐其实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坏的。她不由自主的对那个和煦友善的男子多了一份感激。
想着这几天为了安抚夏韵的烦躁的确花了她不少心思,谢夫人虽然还是对白茉颜眼光不善,话头上这一茬就算过去了,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无比,“不烦不烦,待会儿又吃不下饭,你看你这几日都没好好吃一顿饱饭的脸都瘦一圈儿了,我这不是叫人来给你做新衣裳的么?多做几件儿好了……”
“哎呀!”夏韵气恼的甩开谢夫人的手臂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翻白眼,“做衣裳做衣裳!做衣裳我就不烦了?”
“做衣裳不好?那你说做什么好?只要韵韵你开心,叫姨母做什么都好……”谢夫人的耐心真是好得不得了,轻柔的贴了过去亲手帮夏韵整理她毫无姿态坐下弄乱的裙摆。
“出去啊!你让我出去!去那里!我就不烦!”夏韵立马回神,腾一下跑到床边指着苦女庵门口若隐若现的大树影子,眼神清亮,刚刚被整理好的衣裙被她这么一起一跑,又散乱了开来。
“韵韵……你三哥又不在你不能……”谢夫人不赞同的拖长了声音。
“你烦不烦啊?!你什么都不让我做你带我来干什么?我说了我不要来你非要我来!我想玩你不让玩玩你让我怎么开心?!……”夏韵的指责跟连珠炮似的,因为气急脸颊有些泛红,倒更显得人苍白瘦弱了。
这后面的劝说真真是苦口婆心,都带着哀求了,可是脾气不好到声明在外的堂堂夏大小姐自然是丝毫不让步的,到最后还是谢夫人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的勉强同意了。她想一起跟着去,就跟母鸡护小鸡崽儿似的,也被夏韵毫不留情的拒绝到底。这股子坚持到底的倔强真是让白茉颜佩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