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是的吧。”丁香香忙不迭点头。“也不知道会选谁跟着去，定然是平时服侍林师傅的丫头们太粗笨了……”
向来做丫头的都是奴籍，比良籍自然要卑贱一些。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在林师傅那样霸气侧漏的人身边伺候着，她们这些姑娘家因着惧怕跟小火山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林师傅，连着她身边服侍起居的丫头们也多了几分敬畏，谁都怕被耳旁风念叨上啊。但是私底下，却因着这分敬畏，心里就越发的看那些丫头们不顺眼。
说起来也都是些小女儿的别扭心事罢了。
白茉颜也摇摇头。不过她想说的并不是也认同那些丫头们太粗笨。她心里想的是，只怕未必是去授课的吧。
那是府城哎。连丁香香的爹娘都挖空心思想把女儿往更大的地方送，府城的琳琅绣坊怎么会请一个小镇绣坊的师傅去授课。就算林师傅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如请个来路大些本事一般的。
她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林师傅要带学生而不带丫头，屋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白茉颜，你来了啊？来了就好，省得我白跑一趟了。”
“蔡珺啊。你也才来的么？快来坐。”白茉颜看到门缝里伸出来的稀薄的头发梳成两个扁扁丫髻的女孩，连忙站起身抓了块棉布擦了擦满是油的嘴和手。要说她在绣坊里交往的人并不多，除了亲密无间的丁香香，这蔡珺也是偶尔会来跟她说几句话的一个了。
“来来来，茉颜带来的祥记的糕点，好吃的不得了，你也来尝尝，啊，还有鱼块儿，吃吃看吃吃看……”丁香香连忙帮忙招呼。她性子活泼，除了和白茉颜形影不离，和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也是经常说说笑笑的，而白茉颜则很少跟别的人来往，丁香香自然知道帮她做做人情。
“我沐休，我娘正好去府城买点东西，带我去我姑奶奶家做客的……真是巧了，你表哥去看你去了，怪不得没看见你表嫂，你外祖母见到我就拉着我问你在绣坊可好，有没有受人欺负……”蔡珺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她和白茉颜有来往也是因为她有个在府城居住的姑奶奶，而碰巧这位姑奶奶和白茉颜的舅舅陆家比邻而居。
“呵呵，老人家想多了，绣坊都是同学，且大家都是女子，跟那些爱惹事生非的男孩子可不一样，哪里会受人欺负的……”白茉颜嘴上应承着，心里却跟大冬天抱了个小火炉似的。
外祖母对她是一百个不放心，总是把外头想的很坏，每次见面等没旁人在了都要偷偷摸摸问她些奇怪的问题，比如绣坊里有没有同学偷她东西啊，师傅们会不会学不好就打人啊，厨房里的婆子乖不乖张，会不会去晚了就没饭吃了……
诸如此类，问得人哭笑不得又有些烦，但是那真真切切的关怀却又让她心里又温暖又酸楚。
蔡珺是经常和她娘一起去府城姑奶奶家走动的，对陆家老太太也是熟悉，但笑不语，从怀里掏出一个颜色有些陈旧的荷包来，“诺，陆奶奶让我带给你的。这可是紧要事，我刚到，才喝口水歇口气就过来寻你了。”
白茉颜接过。这并不是蔡珺头一次帮忙递东西了，她不用打开看，就知道肯定是些散碎银子，还夹杂着不成串的铜钱。一时眼泪都要下来了，忙寻了个借口转身去开箱笼，“我先去放着去啊，你多玩会儿……”
同样是些碎钱，陆棠周偷偷给她留，她也感动，但是多是笑着感动。表哥避开表嫂还给她留些零花钱，那是有了嫂子还没忘了妹子。可是外祖母给的，却戳得她心窝子里难受极了。
外祖母一辈子可是苦着过来的，舅母每个月给她月例外祖母从来都不要，她这样苦了一辈子的，觉得到老了有儿子媳妇给她吃喝不用她干活就挺满足的，再拿钱她就接受不了了。老人家心里觉得不受儿媳妇嫌弃就阿弥陀佛了。所以也只有逢年过节和过生日的时候，才会收收儿子儿媳给的孝敬红包。
而这些红包，陆老太太也都是留着舍不得花，时不时塞给几个孙辈儿。而自从白茉颜成了孤儿，陆老太太又想多给她匀一些，又怕儿媳妇知道了对这外甥女有意见，所以才这么偷偷摸摸的让蔡珺给她带到绣坊来。
有丁香香在，自然是不会冷场的来，她问蔡珺去府城可见到成衣店有什么夏衫的新样子，去年流行的龙凤对镯府城的小姐们可还在戴，丁香香素来关心这些，蔡珺虽然不太擅长打扮，但是十几岁刚长开的年纪，谁都爱美啊，不一会儿白茉颜也加入进来，三个小姑娘一起叽叽喳喳到天黑，蔡珺走的时候白茉颜还挑了几块糕点出来送给她带走。
她们错过了饭点儿，但是在说话的时候都吃下了不少的点心和鱼块儿，晚饭自然是免了，负责监督她们留宿学生起居的王教习该来巡视了，白茉颜和丁香香送走了蔡珺，就赶紧起身将吃吃食包好再放入箱笼，将桌面地上和床铺清理干净，等王教习进屋看过满意的走了，这才拎着木桶去打了热水回屋洗漱。
各自爬上了床，熄了灯，傍晚被蔡珺打断的话题又回来了。丁香香趴在床上好奇的望着隔壁床铺上侧卧的白茉颜，“你说林师傅会选谁去啊？”
“不知道。”白茉颜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还不知道林师傅到底是为什么去呢。
“肯定是跟着林师傅学得时间最长的那些师姐们吧，她们学的肯定比咱们好……”
“嗯……或许吧……”白茉颜困极了。她想说不一定，已经没精神跟丁香香辩驳了。
也不见得啊，那些师姐虽然学得最好，但是学得最久的，都是离从绣坊结业回家不远的，师姐们的年纪，大抵都是亲事已经定了或者正急着定，结业回家就要准备嫁人的，女子嫁人历来是人生中最大的大事了，这个节骨眼儿怎么会随林师傅出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