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语调平稳且坚定,道:“九天,你一直不说,但我知道,我也相信,你有苦衷!只是……他们是无辜的!”
九天眼神有些微妙,顿了顿,道:“沈初,我跟你讲个小故事,你听吗?”
沈初愣了下,认真点了点头,道:“愿闻其详。”
九天伸手摸了摸剑,勾起一抹邪笑,徐徐道来。
三百年前,森林里有四头狼,它们组成一个快乐的小家庭,虽为狼族,却从未害过人,本以为这样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就能长存于世,可事情并非如此。
一天,狼爹爹和狼娘亲出门猎食,这一去就没再回来过,后来听别人说,他们遇到了猎人,被猎人以猎杀凶兽为由杀了,剩下的两只狼崽听到这个消息伤心不已,但那只是别人的说法,自己没亲眼看到,不能相信,于是他们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桌上擦得干干净净,放好一堆自己去摘的鲜果子,万一爹爹和娘亲回来了,看到这些后能夸夸自己。
两只狼崽便关上门,出去找爹爹和娘亲,那是他们两个独自出远门,离开时一步三回头,看了又看,希望一回头就能看到爹娘回来了。
可这一去就再没机会回去,他们修为低,不能完全化成人类的样子,头上突出的两只狼耳朵怎么也变不了去,只好露在外面,但走在人类的大街上时,大家的眼神都好奇怪,说他们是怪物,拿石头砸他们,他们不得已,只好找来帽子裹上,大热天也不敢取下来。
他们开始在人群里打听消息,很多时候都没人愿意搭理他们,更有的人指着他们的鼻子嘲笑,扯开他们头上耸起的帽子,看到他们的耳朵后先是惊讶然后大笑。
终于,有人看上了他们,觉得凭他们的样子可以利用来发一笔财,于是两只狼崽说如果他们愿意帮其赚银子,事后就告诉他们爹娘的下落。
两只狼崽将信将疑,随后半推半就便被抓了起来,被威胁作各种打扮去表演,供人笑话,食不果腹也不能断表演,一旦拒绝肯定遭一顿打。
表演大家看腻了,没看头了,那些把他们抓起来的人竟然又想出来新法子,把他们绑去青楼去表演低俗不堪的戏子,甚至……甚至逼他们做一些他们根本不明所以的下三滥动作。
两只狼崽什么都不懂,却知道这样做很别扭,怎么也不愿意表演,惹怒了那些人,当场就是一顿暴打,一人一脚,满场高呼。
九天说着说着又开始目光如炬,张狂的脸上带着悲戚,悲愤交加得快要扭曲:“后来其中一只狼崽看着自己仅剩的亲人满身是血,他受不了了,他顾不上自己也是伤痕累累,要反抗,他变回了狼形,疯狂扑向那些人,可他修为不够,没两下就给人制止了,两只狼崽被摁在表演台上,手起刀落便生生把他们头上的狼耳朵给切了去……当时他们祈求怜悯的眼神有绝望!”
九天哽咽了下,剑指沈初,道:“我问你,他们无辜吗?你说,他们无辜吗!”
沈初颤抖了下,对上他悲愤的一双金瞳,道:“九天,你先把剑收一收!”
九天剑又近了半分,道:“他们不无辜吗?!”
沈初叹了口气,道:“抱歉,我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不过,你要知道,那些曾经害过两只小狼崽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三百年过去,他们早已化为尘埃不知所踪,你纠结于此只会让自己沉浸在过去,永远醒不过来,这么放不下过去,你真的不累吗?”
九天道:“放下?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痛不在你身上,你又怎么能明白!”
沈初道:“如果没猜错,地上这些人骨里面就有他们吧,既然报了仇,你们不如放下过去,重新来过?”
九天狂笑道:“你说的对,这里面不但有他们,还有他们的后代呢!这样多好啊,出一代杀一代,杀绝他们!重新来过?没错,重新来过就是这样,一个不漏的杀!”
沈初无奈,道:“可这些人不一定是他们的后代!”
九天道:“但我有需要!我需要的就不必问理由!”
这时,后面的大娘又大叫起来:“孩儿你怎么了?救命啊,快来救救我儿子啊!”
沈初回头看见男童手上的暗黑血泡又开始长了,立即过去给他再加一道法力抑制,皱眉道:“九天你快让惜惜住手,你们这么长时间来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要再错下去!仙界不会坐视不管,你们瞒不住的!”
九天缓缓朝他们走近,人群吓得往后缩得不能再缩,不断求饶。
“我先杀了你,就少一个障碍,至于仙界,小爷不怕!”
九天就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地上的她和人群,想起自己曾经也用过这种乞怜的眼神求过别人,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便禁不住的狂笑不已,大快人心。
笑毕,他举起寒光乍现的剑,一砍而下。
“救命啊!”
一声尖叫伴随而来的是身后一股推劲,沈初措不及防被人推了一把,左肩正好对上九天的长剑,麻劲过后痛感迅速传遍全身。
身后的大娘吓得颤抖着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要杀过来了,姑娘你身手了得,快……快拦住他啊!”
九天也惊讶了下,随即又觉得习以为常,道:“你看看你看看,你护他们,他们拿你当挡箭牌,还这么理所当然,哈哈哈……刺激吗?”
说罢,长剑又进去半分。
沈初额上沁出一层细汗,本就白的脸此时愈发苍白,一手抓着左肩的剑,道:“九天,解气了就停手吧。”
“省点力气吧,没用的!”九天猛的拔出剑,刚才没刺中要害,这回准备给她最后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外面的门“嘭”的被人踹开了,力道不多不少刚刚好,够踢开这扇被封了灵力的破门。
“你可真让本仙好找!”
烛光暗黄,摇晃得那一袭红衣竟有些诡异的意味。
奚岚径直走过错愕的九天,居高临下看着沈初,一脸淡定道:“你可真是个奇人!”
沈初不明所以,但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讲,也没什么值得思考此话何意了。
奚岚收起扇子,伸出手道:“大家都一场朋友了,还行这么大个礼做甚,起来起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