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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说死人,是一件很缺德的事情。

尤其孟贺堂描述的,还是好几百人的花样死法。

那场面,渗人呐!

观众们听着听着,后背都感觉凉嗖嗖的。

孟贺堂身为主讲人,自己也越讲越害怕,满脸唏嘘。

“几百口人呐,死了也没人收尸,就曝尸在外,任凭风吹日晒。”

“我们自古都讲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这下张府那真是怨气冲天,冤魂遍布。”

“果然啊,没过多少日子就开始不对劲。”

“原本无一活口的府里,到了夜里竟然哭声连连,那声音隔着院墙都听得真真切切。”

“有些人回来的晚,半夜路过时,一听这动静,魂都吓没了。”

“可是腿还迈不动,就跟施了法术一样,不自觉的就跪在那门口,跟着哭。”

“等到第二天天光见亮,家人找过来,他才如梦初醒,问他什么,又都不记得,完了回家就得大病一场。”

“一个人这样,两个人也这样,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牵连,张府凶宅的名声彻底传扬开来。”

“附近的人都不敢再住下去,要么投亲访友,要么另谋生路,没过多久就全都搬空了。”

“随着一年一年过去,这里也彻底荒废掉,成了一片乱坟岗子。”

“什么横死的,砍头的,病死的,自尽的,反正三教九流无人收尸的,全都往这里扔。”

“原本就邪门的地方,这下变得更加邪门,每当夜幕降临,鬼哭之声此起彼伏,磷火闪烁不定,令人毛骨悚然。”

“后来有一位佛山的富商挺身而出,斥巨资在这里建立义庄,为那些亡灵提供一个安息之所。”

“但义庄建好,却并没有安宁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夜里总有石块瓦砾扔来扔去,可仔细巡查,又根本没有人影。”

“其中一间屋子更邪门,只要有人住进去,第二天准是被抬着出来的。”

“怎么死的呢?”

“不得而知,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夜里也没有任何动静,就是人睡着后,不知不觉中就死了。”

“这么邪门的地方,一般人根本压不住,那些守庄人也换一个又一个。”

“直到一位驼背的老头出现,这里才终于消停了不少。”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老头比那些灵异事件更加可怕。”

“传闻这人白天从不出门,得到午夜凌晨,才会在小胡同里转悠。”

“他盖着头,蒙着脸,身上披着破袍子,腰间挂着一个大葫芦,从来都不说话,走路也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动静。”

“有些人看到他害怕,躲得远远的。”

“有些人看到他好奇,总想一探究竟。”

“其中有个小伙就非常好奇,胆子也很大。”

“夜里,他提前躲在路边,等到凌晨时分老头路过,他跳出来,一把拽下老头脸上的布。”

“可只抬眼一瞧,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因为他看到的根本不是人脸,而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

“更奇怪的是,当天夜里,驼背老头就消失了,从此也再没人见过他。”

“大家都说那老头其实根本不是人,而是乱葬岗里修炼成精的孤魂野鬼。”

“……”

这段是真的在讲故事。

而就这种民间传说最是勾人,观众们听得有些入迷。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孟贺堂的双腿早已经在发抖。

就是自个儿把自个儿吓的。

但活儿没完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

“时间一转,到了清朝嘉庆年间……”

“湖广会馆的名气非常大,因为这里不仅能住宿,能吃饭,还难得的建了一个戏台。”

“随着旁边骡马市场的繁荣,人气越来越旺,照理说那些孤魂野鬼早该冲散了。”

“可问题就出在这个戏台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到深更半夜,整个会馆都能听到唱戏的动静……”

谁料,话音刚落,唱腔跟着响起。

“呛呛呛,咚咚咚咚,呛呛呛……”

“我与程郎分别十载有余,杳无音信,竟把我这薄命之人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

这动静接得又准时又突兀。

孟贺堂顿时“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张原本就白净的脸,更是惨白无比,没有半点血色。

台下的观众也被吓了一跳,眼神慌乱的四处观察。

甚至有胆小的人掉在地上,跟着就往桌子底下钻。

真的太特么吓人啦。

刚说有鬼在夜里唱戏,就来这么一出,损不损呐。

就在乱哄哄中,戏腔骤停,跟着李贺东上台。

他没管孟贺堂,直接朝观众鞠躬。

“抱歉诸位,刚才后台放错了配音,是演出事故。”

观众们一听,顿时反应过来,开始不断笑骂。

“什么演出事故啊?我看你们八成就是故意的。”

“太特么缺德了,损到没边了。”

“缺德什么,说相声的哪有好人?”

“噗嗤,哈哈哈哈。”

李贺东见观众们没有炸堂,这才把孟贺堂拉了起来。

可是孟贺堂刚才魂都快吓没了,此刻哪里还站得住?

没办法,只能半撑半扶,靠在桌子上。

嘴唇也还哆哆嗦嗦道:“刚才真是放错配乐,不是……不是别的什么?”

刚刚放下心来的观众,一听这话,顿时又嘶了一口气。

不对呀。

这话信息量很大啊。

什么叫不是别的什么?

难不成湖广会馆里还真的有别的什么?

怀着疑惑的心态再看孟贺堂的神情,观众们愈发变得疑惑。

因为这家伙的神情,根本不像是演的呀。

如果是演的,那也演的太真实了吧?

比影帝还厉害。

李贺东瞥了孟贺堂一眼,断然摇头:“哪有什么别的,不许乱说。郭老师可特别交待过我们,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湖广开玩笑。”

他不解释还好。

等这话一说完,好些观众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这园子绝对有事。

难怪那个叫孟贺堂的人,比我们吓得还要惨。

从李贺东上台,到他说的台词,完全都是意外之外的内容。

孟贺堂下意识的问完,再听答案,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然后……然后他就不管了呗。

眼瞅着李贺东下台去,孟贺堂继续讲湖广会馆的历史。

讲名角名人来此演出演讲,讲建国后园子重建,讲德芸社接手开业……

但他已是惊弓之鸟,完全丢了原本的状态。

嘴里一边说着话,脑袋却时不时回头去瞧。

因为孟贺堂真的怕,后台突然又给自己使什么坏。

可他这样作派,又让观众愈发笃定之前的猜测。

于是接下来的一部分演出,貌似演什么都不重要了。

而回到后台的李贺东,直接受到了大师兄的夸赞。

李青看着台上的孟贺堂,终于有点明白唐云风之前在卖什么关子了。

前后一琢磨,也忍不住笑了。

“邪人用邪招,有趣,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