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清康熙十三年生人,本是耕读世家子弟,如果不是遇到了师傅,可能我这一生都只是在功名利禄中摸爬滚打……”
“我父本是龙兴之地的守灵官,本是一个闲散官职,只是没想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却引来了灭族之祸……”
宿舍中雾气缭绕,谢悠然边沏茶边说着自己的故事,捧杯沏茶,开水向杯里一倒,马上看到一团白雾腾空而起,慢慢地出现了一只气雾云龙。
龙飞云绕,盘旋无休止。
卫近道再往杯子里看,杯中的茶叶都齐崭崭地悬空竖了起来,来回飘荡,就像一群破土而出的春笋。过了一会,又慢慢下沉,就像是雪花坠落一般。
之后,只闻得满室飘香,显然谢悠然在茶道上的造诣不容小觑。
心灯摇曳,剑心通明,卫近道似乎进入了一种悟道的境界中。
“我少年时,敏而好学,因家族在龙兴之地为前朝皇帝守灵,我也会经常出入陵寝之地……”
“打小儿我就能看见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旁人看不见的,经历那件事时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我还年轻——年轻到了,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并不当作一回事……”
“我就是在那个大风雪的夜里,在那座墓里,遇见了他们。盗墓的老人,和他的孙女。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老爷子破衣烂衫,年纪足够半截身子入土,随身没半点值钱玩意儿,除了他的孙女——他的小孙女是个很娇贵的女孩儿,瓷娃娃一般,娇贵鲜艳,明明只是十一二的小女孩,脸上却画着浓妆,神情总是带着浅浅的笑,眼角挂着一滴朱砂泪惹得我都心猿意马,好险没伸手去接,自然接不着的……”
“我本是守灵官之子,理应阻止他们盗墓,我将二人进入墓中的事情禀报给了父亲……”
“可是父亲听后并没有任何行动,而是脸色急剧变化,三百年来,我仍然记着那种灰败的颜色,我常常会后悔,如果当时我没有在大墓遇到那对爷孙,是不是一切就可以改变了……”
说着谢悠然将茶碗递到卫近道桌前,自己也拿起另一只茶碗品了起来,茶香略带苦涩,仿佛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总是带着一丝丝痛苦的回忆。
卫近道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很难感同身受。
无言以对,可能就是最好的安慰吧。卫近道如是的想着。
“父亲没有对我说太多,只是告诫我千万不要接近那座大墓,我也依言而行,可是不久后家里就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
“母亲在一日突然得了癔症,不仅不认识我和父亲,还见人就咬,口中总是喃喃着报仇二字,老人们都说她冲撞了狗神,得了狗瘟,恐怕命不久矣……”
“我与父亲都很焦急,我听说百年的野山参可以治疗母亲,我甚至进入深山之中,那是森林还很幽静,野兽才是那里的主人,我也差点命丧虎口,也许是上天感念我的孝心吧,我居然真的找到了百年野山参,也顺利的回到了家……”
“母亲吃了山参之后,并没有好转,身子骨却是日渐消瘦,形销骨立……”
说到母亲时,谢悠然的眼中渐渐有了些晶莹剔透的感觉。
“每日抽着锅带烟,父亲的眉头一日比一日锁的更紧,就在那一年新年之前,他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将我叫到身前,给了我一块龙凤玉佩,吩咐我好好保管,如果实在遇到难处就去长白山天池,自会有人帮助我……”
“之后,父亲就失踪了,那时民风朴实,整个村落的人帮着我们寻找父亲,但是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县城派来的捕快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但当时的我却隐隐知道,父亲肯定是去了那座大墓……”
“我本拟守着母亲,等到父亲回来,母亲的病痛就会完全恢复,没想到母亲的身子骨已经不行了,她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村子里的人替我办完了丧事,之后我下定了决心要找到父亲问清事情的始末……”
说到关键阶段,壶中的茶水已经被二人喝完,谢悠然又再次添了一壶,一样的优雅动作。
卫近道此时已经被他的故事吸引住,再加上他身上螭龙盘绕,‘心头好’诅咒的原因,总觉得这个一身书卷气的男子,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莫名的想要知道故事接下来的发展。
可能是看出了卫近道的心思,谢悠然一边接着泡茶,一遍继续说着他的故事。
“我再次深入那座大墓,与以前不同,墓中总给我一种压抑阴暗的感觉,我甚至能感受到有无数道目光在偷偷窥视着我……”
“大墓之中,不知为何收拾的并不规整,到处都是散落的各种兵器,我不停的向前走,渐渐深入,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就在我怀疑父亲是不是真的来过这里时,我看到了地上的一摊血迹和父亲的一只布鞋,心下更是担忧,脚步加快……”
“就在墓室的尽头,我听到了女孩子的哭泣声,我知道我可能要看到真相了……”
顿了顿,好像重新回到了三百年前,那个梳着瓜皮头的少年再次回到那座大墓中,表情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样,谢悠然此时神思整个人都在变化。
“我看见父亲和那个老人,相互用剑插入对方的胸膛,只是二人都没有当场死去,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他即使油尽灯枯,还在相互对峙着,而那个小姑娘就在一旁哭泣……”
“而在他们身前却是一团幽蓝色的神秘火焰……”
“我当时大喊,想要得到父亲的回应,只是父亲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我一样,仍然死死的盯着那个老人……”
“而在二人对峙之时,那团幽蓝火焰也慢慢发生变化……”
这时二人又喝了一壶茶,仿佛刚刚想起之前开坛的女儿红,谢悠然停下故事,不理会心痒难耐的卫近道,换了酒杯,又倒满两只二两杯,一只推到卫近道身前,另一只自己拿起,自顾自的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