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手里打开着文件，眼睛确是闭上了。
同个房间里监听的几个见习督察偶尔眼神会在他脸庞上扫过，还以为他是在休息。
只不过刚才周瑜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没有人会说什么。
周瑜试图把自己代入郭学华的视角，而倪永孝的角色则变成了韩琛。
做卧底的经验，他也有，本质上差不多。
如果是他和韩琛沟通的话，有一个联系的方式那是肯定的。
现在能及时通信的手段不多，阿仁也没有汇报过倪永孝有什么特殊的打电话操作，那么现在监听的方式肯定是正确且有效的。
这毋庸置疑。
接下来，便是利益，剪不断的利益。
当黑警，当内鬼为了什么，不就为了钱么？
当然也会有第二种可能，那就是郭学华有把柄被倪永孝抓在了手中，不得不被迫下海。
如他当时一般。
可就算是这种情况，以倪永孝的智商，不可能只要挟郭学华帮他办事，而不给好处。
用利益捆绑才是长久之道。
所以，还是会有钱财的往来。
可郭学华现在的资金账号很干净，钱不算多。
周瑜想起，当初韩琛让他帮忙的时候，会给他一部分现金，另外就是会把钱打到他国外的账户。
同理，郭学华和倪永孝应该也是这么操作，所以郭学华的账户没问题，这样想来就很正常了。
他家里或许会有一部分的现金藏匿，但以郭学华的身份，警队是绝不可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去搜查的，所以这一点，也验证不了。
除了现金以外，剩下的可能就是资产了。
资产！
周瑜的眼睛陡然睁开，这一点不正常。
他又翻到郭学华的财产那栏，是只有一间住的房子，没有商铺，也没有别的单位。
车子倒是有，还是两辆，但就是一般的车，不是豪车不值钱。
他细细思索了一番。
90年代初，也就是他刚进警队的时候，警队内就弥漫着移民情绪。
其实不止警队，整个香江都弥漫着这种情绪。
香江的经济表面上一片大好，实际上已经开始萧条，泡沫一捏一大把。
火热的也就楼市，电影市场，娱乐业，其他的基本不行。
说到底，一切都跟恐慌的情绪有关。
到了现在，随着97的临近，这种情绪更甚从前。
有一些督察级或以上职级的警官开始铺路移民。
而一些警署警长级或以下职级的警务人员，也有打算先退休。
一朝天子一朝臣，都觉得要变天了，高贵的鬼佬身份要没了，这天很有可能会塌。
人人自危。
连高级助理处长级别的人物都照跑不勿。
这帮人收入高，也会英文，移民出去，完全可以生存的下去。
有些督察以上的人则是借现在社会动荡不安，上层人物都无心管事的机会，利用权力变现，和人做一些生意，多捞一点资本，以抗时变。
只要有钱，还怕生存不下去么？
特别是对于警察来说，权力变现，比别人职位容易的太多。
香江本身就是一个社团发展茂密的地方，由于当警察的人际关系层面，与江湖中人时有接触，所以有不少警务人员便与人合伙投资饮食业，甚至色情卡拉OK，娱乐场所等等。
娱乐和吃，是永远少不了的两个行业，他们有先天条件。
据周瑜了解，这些人名义上是合伙人，但实际上当警察的，谁会真金白银的出钱合伙啊，靠的都是身份，那张警员委任证。
所以这种合伙不少都是口头协议，合伙人也不会逼他们出钱，反正名义上有个警察入股，就等于有人‘看’着，安全性上肯定比单打独斗高不少，实际上这些人就是黑警。
而郭学华呢，有没有参与？
他身为毒品调查科的高级警司，论起条件和这种一般的督察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
他就不动心？
不可能！
反正已经黑了，不趁着黑的时候多捞几笔，难道等退休么？
一般的案子，他就是最高指挥的人，像卡拉OK的扫毒，娱乐场所的扫毒，他都是直接能指定配合的PTU去哪几家查，什么时候去查。
随便漏个风，这钱不是随便赚嘛，简直是跟地上捡一样。
甚者他还能利用自己的权利打击对方的娱乐场所，功劳照拿，还不耽误收钱。
合伙人那里还能受到好评，啧啧，这活周瑜想的都感觉动心。
惠而不费啊，完全没风险，这个乱糟糟的时候，谁会查他，谁又敢查他。
还不止。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现在楼市前景那么好，每天都在涨。
他郭学华怎么就抱着一套房子不动了呢？
300万啊，就这么在账上躺着了？
投资房地产不香么？
而且，其实都不用他出钱。
谷现在不少高层官员都凭借着人脉关系，以口头协议认购楼盘，完全不用出钱。
说句话认购四，五个单位，钱先不付，也不过户，等过些日子，房子涨了，谈好下家一转手直接卖，这就能赚一百几十万。
省掉了律师环节，省掉了税费，是真的一分钱的本金都不用出，纯刷脸。
这种事，郭学华不参与？
周瑜不信。
太不正常了。
“查！”周瑜一巴掌拍在椅子的副手上。
“茶？”陈督察诧异的摘下监听耳机，见周瑜没回话，然后反应过来，起身说道：“周sir，要什么茶？我去买。”
额......
周瑜轻笑了声，将错就错的说：“丝袜奶茶，谢谢。”
“好的。”陈督察笑了笑，放下耳机，问起了身边两人的需求。
周瑜思虑定。
眼下，两条腿走路，一条继续监听郭学华和倪永孝的动静，一条要放在查处郭学华本身的问题上面。
只要能够查实郭学华自身的问题，把他抓起来，那就有了操作空间，完全可以倒逼郭学华吐露他和倪永孝合作的实情。
不错不错，来了一趟多了一条可突破的路线，周瑜心情舒畅了许多，大长腿驾到了窗户沿上，晃晃悠悠的摇晃着椅子。
正好国华那边的事情不算忙，只是查几个赌场的窝点而已，就算查到了，一时半会周瑜也不打算动他。
猪，要养肥了再杀。
这提款机，好歹要让人家放松放松精神，觉得没事了，安全了才敢继续往里放大额的钱。
再者说，他打击国华的目的本就是吸引倪永孝的注意，一次性把国华打死了可不行。
那就让他手下的组员动动，去搜集查实郭学华隐匿财产的情况。而房间里的这几个人就负责继续监听，两不耽误。
监听的两位伙计看到周瑜这副德行，心情也愉快了些，动作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情，而好心情，那是会传染的。
过了一会，陈督察买了外卖回来，几个人抽空摸鱼似的喝着奶茶，享受着下午的美好时光。
主要是郭学华那边太安静了，也没什么事情干。
周瑜不会去督促他们，因为他比他们看起来更悠闲一些。
皇帝不拆饿兵，这杯香浓的丝袜奶茶得享受完毕。
这一刻的阳光更加温暖。
喝下最后一口，不加糖的丝袜奶茶唇齿留香，与阳光真配。
开始干活。
周瑜起身离开。
“周sir，出去啊？”陈督察笑着打了个招呼。
“嗯，你们做你们的，老样子不变，有消息通知我。”
“好的。”
O记办公室。
案情分析室。
周瑜一身西装显得很正式，面无表情在众人脸上扫过。
“在这里的人都是我信任的人，今天我要讲的事情牵扯到警队的高层。”
“不管事情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出了这个门，所有人必须三缄其口，一丝消息也不允许向外泄露。”
“在公众场合也不允许相互讨论，就连电话中都不允许直呼其名，隔墙有耳，明不明白？”
“yes，sir！”所有人都严肃了些，连韦世乐都调整了下坐姿，显得不那么吊儿郎当。
头很少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说话，牵涉到警队高层，大项目！
周瑜翻开案桌上的文件夹，拿出了一张照片贴在了黑板之上。
“郭sir？”韦世乐眼睛一蹬，当即咋呼出声。
周瑜看了他一眼，沉着声说道：“对，就是NB高级警司郭学华！”
石破天惊！
“高级警司......”所有人的心脏都开始加速跳动，面红耳赤。
警队王牌部门的二把手，毒品调查科的二把手，居然被头当做了目标。
以往黑板的这个位置，贴的可都是韩琛，黑鬼，这种社团大佬的照片。
眼下，外表斯文，看起来略显和蔼的郭学华被贴在了那个位置。
稍稍有些不太真实，这人的位置太高了。
警队还从未出过王牌部门的高级警司，被挖出来与黑社会为伍的情况。
这一点虽然头还没说，但是他们不难猜测。
要只是贪污受贿，头又怎么会摆上来呢？
肯定是与社团有关的嘛。
周瑜也是看了看黑板上的照片略微出神，这个秘密藏了这么久，一直没几个人知道。
他，叶sir，死去的黄志诚，还有最新知道的老高，没了。
牵连太大，一但暴露目标，高级警司盛怒之下，他也会很被动。
眼下，希望他们足以信任！
对于这一点，防范的手段肯定还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