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狂风之中,方化极枯槁的脸上毫无表情,平静得就像是一潭死水,雪白的发丝在背后飘扬。
他在等,等血色脉络蔓延至整个青水界。
在这个阶段,任何人若要阻止他,他都不会留手。
“前辈。”
白宿跪在方化极旁边,披头散发,狼狈之极,他抬头看着方化极,眼眸中星光涌动。
“你可知我测过卦,你可知……开战之后,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方化极似乎心情不错,接过白宿地话头,甚至脸上带着一丝隐晦的笑,“我是胜了,还是败了。”
白宿眼光一沉,“天河宗,毁!”
“哦。”
方化极无所谓地点点头,而后转过目光,看着一脸严肃的白宿,反问道:“那又如何?我问你的是,我胜了……还是败了?难道你没有看到?”
白宿神色变得呆滞。
连天河宗的死活都不管,方化极,真的疯了!
……
“命祖大人,大事不好了!”
圣天祠主自殿外匆匆而来,神色惊怒,“方才天河宗一声爆响,地面出现血色脉络,正在向青水界各大域延伸!”
白命转过身,指了指金色小塔中。
“我知道。”
圣天祠主望向金色小塔中的画面,只见血色脉络如一条条长蛇在窜动向前,不到一个呼吸间侵蚀数里。
圣天祠主悚然不已,“按照这个速度,不需三个月,整个青水界都会被血色脉络占领,大人,我们该如何阻止?”
“阻止?”
白命实现从金色小塔上移开,落在圣天祠主脸上,笑容依旧,“为何要阻止?”
圣天祠主愕然,脱口便道:“天河宗难道不是我们的敌人?”
“你下去吧,此事无需多管,我自有分寸。去把屈连成喊来。”
圣天祠主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再心慌,行了一礼后乖乖下去。
片刻后,暗隗谷主来到命宫大殿,停在白命面前,低头恭声道:“屈连成,见过命祖。”
白命轻嗯一声,“伤势如何了?”
暗隗谷主神情阴郁了一分,摇头道:“若非大人出手,我恐怕也跟那些圣宗太上们一样,成了呆滞的傀儡。苏漓的血毒,我研究至今,依旧没能找到任何办法解决它,甚至……连压制都做不到,真是惭愧。”
白命轻轻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先把研究放下吧,我有另外的事情交给你去做。”
屈连臣怔了一怔,问道:“什么事?”
“去找殷临,她会和你一起行动,你听她的便是。”
听得白命所言,屈连成心头一沉,中毒之后的他,地位立刻就排在了殷临之下。
呵,可真是现实……
屈连成点点头没说什么,他信奉的本就是弱肉强食,此刻他实力被血毒影响,发挥不如平时一半,也不适合冲在前面。
出了命宫大殿,屈连成来到殷临在命宫的宫殿,走到门口,皇兴殿的侍女立刻行礼。
“谷主,殿主大人已等待多时了。”
屈连成自嘲地一笑,迈步进入其中,便看到殷临站在大殿中央的烛台前,背对着他。
“你来了。”
听到声音,殷临转过身,姣好年轻的面孔映入屈连成的眼眸。
“命祖大人应该说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倒也简单。”
屈连成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放着天河宗不管,真的不会酿下大祸?”
殷临目光一闪,语气变得冷淡,“屈谷主,你多言了。命祖大人他可不喜欢我们质疑他的决定。若是以前便也算了,如今你的姓名,可就在他手中握着呢。”
屈连成额头浮现汗迹,沉默片刻,转口不提之前的问题,“我们要做什么?”
“你暗隗谷本是青水宫毒殿,掌握着对渡劫期修士也能发挥作用的奇毒,而我皇兴殿擅长推衍,杀伤力太弱,命祖大人让我们一起行动,自然便是以我为主引,让你下毒了。”
屈连成恍然,这是要去暗中下毒?
“要暗杀谁?”
殷临微微一笑,在屈连成愕然的眼中,摇头道:“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宗门。”
“宗门?”
屈连成声音拔高了许多,“难道是天河宗?可大人分明说不用管……”
“是圣天祠。”
殷临出口打断,却让屈连成陷入更大的震惊之中。
圣天祠可以说是三大巅峰圣宗,对命宫最为忠诚的一宗,论弟子数量和质量,都在暗隗谷和皇兴殿之上,可现在命祖竟然要暗中对付圣天祠?
究竟为何?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询问殷临,他与殷临之间的关系,可没有表面那么美好。
“命祖大人的神思,又岂是我等所能揣摩的。”
殷临嫣然一笑,“他让我做什么,我便会竭尽所能,令他满意。”
“若是他让你灭了皇兴殿,你又该如何?”
屈连成冷笑,殷临却是理所当然地点头,“区区宗门,又岂能和命祖大人的鸿愿相提并论?”
屈连成绷紧面孔,虽然以前也不是很熟,但此刻的殷临令他无比陌生。连自己的宗门都不顾,白命究竟给她灌了什么汤药?
若是白命让他去毁了自己的宗门,那他…定然万万做不到。
“屈连成,你可要想清楚。”
殷临脸上笑容微敛,“究竟是与你关系不大的圣天祠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妾身可不喜欢与蠢货合作。”
“……你!”
屈连成脸色微变,甩袖冷哼:“对付圣天祠,我自然没有意见,殷殿主看着安排便是。”
“谷主果真明事理。”
殷临重新露出笑容,“圣天祠对我们没有防备,下手不难,难是后续步骤。既然那苏漓的毒如此厉害…屈谷主应该知道何为祸水东引,可不要急着下死手。”
“哼!下毒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屈连成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大殿,“我去配毒,你最好在我配完毒之前完成推演。”
殷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朱唇微勾,眸光浮现怜悯之意,但仅仅是片刻,这一丝怜悯便消失不见。
她举步来到命宫大殿,在白命身边停下,盯着那在旋转中的金色小塔,收起装给外人看的敬畏之色,轻笑道:“屈连成已去炼毒了。”
“做得不错。”
白命走到一边软塌坐下,透过一面水镜,看着在乌云中心正下方的枯槁身影,“待此事了结,古咒书下半册会给你,里面包含遨游星空之法,即便碍于天道无法成仙,你也能离开这里,在星空中登临人仙,完成生命层次的跃迁。”
殷临目光一闪,随意行了一礼,“那么,就多谢命祖大人呢。”
“你为我做事的时间,是所有仆人中最长的,可为我心腹,我又怎么会亏待你。你很特殊,和那些蝼蚁,不同。”
白命慵懒地靠在软塌上,目含笑意地看着殷临,语气肯定:“除了此事,你还有其他事找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殷临嫣然一笑,坐在软塌的一角,为白命轻轻揉捏着肩膀,“妾身有一事不明。”
“看来我今日心情不错的份上,问吧。”
白命语气温柔,看向殷临的目光,仿佛是在看自己的爱妃。
“屈连成的毒,真的解不开?”
殷临眨眨眼,语气带着些许好奇。
白命眼眸一眯,深深看了殷临一眼,直看得殷临汗毛乍起,心跳微微加快,才悠然开口:“屈连成,他不似灵昆蠢笨,万年来的表现可圈可点,堪称表率,只是比你稍差了一些,我有什么理由骗他?”
“苏漓不过是您造出来的棋子,她有那么大的能耐?”
殷临目露疑惑,“这片天地间,还存在着您也掌控不了的异数?”
“本座并非全知全能,自然也有不擅长的。”
白命呵呵一笑,语气微有慨叹,“任何事,只要与生命层次挂钩,就不能再说容易。”
殷临目光一闪,立刻想起了一件往事,只是她没有表露出来,故作歉然:“是妾身唐突了,大人的才能,即便在星空中,必然也是绝无仅有的闪耀。”
白命听到夸赞,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轻声道:“今天你待的时间过长了。”
殷临连忙站起,行了一礼,俏颜轻笑。
“妾身告退。”
……
却说屈连成回到暗隗谷中,便落入谷中圣地中配毒,在经过圣子殿之时,不知怎的,一向不太关心圣子的他,鬼使神差地推开了圣子殿大门。
酒气冲天,隐隐带着恶臭。
屈连成袖口捂住鼻息,眉头紧皱,转身欲走,却蓦然感知到暗影深处传来绵延不绝的悲意。
悲念?
屈连成瞳孔骤缩,下意识回想起《七羽邪功》,悲念,那是第五劫!
这小子什么时候……
“老祖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待在门口,让弟子多不好意思。”
清冷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染上的悲意却令屈连成头皮微微发麻,不过他好歹也是一宗太上,很快平复心境,冷哼一声走入殿中。
在一堆酒坛子中,他找到了胡子拉碴,像个乞丐模样的屈青宁,一张脸拉得老长。
“混账,如此狼狈,你要把我暗隗谷的脸都丢进吗?!”
屈青宁醉醺醺地抬起头,邪笑出声:“老祖何时关心起我们这些小辈来了?我近日没怎么修炼,却对情绪的变化异常敏感,老祖您的心,好像是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