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今日便不出宫了吧?明日家宴,省的折腾了。”
轩辕琦挑了下眉,他不再故闹腾,盯着古瑟浅认真的问了句。
这想法,可跟时吟一样呢。
古瑟微怔,诧异的望向时吟。
“嗯,不出。”
接话的是时吟,他望了眼古瑟后同轩辕琦应的。
“好,朕让人腾个偏殿你们住,那边比较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呵,自己都没应,这两兄弟一应一答便决定了?
“嗯。”
时吟轻应了声,时不时的只顾给古瑟夹菜。
古瑟无意低头,自己碗里已经满满一碗了。
古瑟:“……”
轩辕琦瞄了眼他皇兄,顺着瞄了眼古瑟,看到他面前碗里的菜,亦一脸懵。
速度倒是快,竟一下给他夹了那么多,又没人跟他抢。
——
呃,算了,反正他没什么能应的。
古瑟深呼吸舒了口气,低头只顾用膳。
“你们先用吧,本座有事,先行离开一步。”
忽安静后,白月卿突起了身,理了理衣袍,平静道。
“你不是说寻朕有事么?”
见他忽然离开,轩辕琦皱了眉头,仰头盯着他问。
白月卿无声深呼吸了口气,认真的眸色落他面上。
“这事不急,圣上可以先忙完,再来找本座。”
无澜说完,白月卿瞟了眼时吟边上的古瑟,转身离开了。
虽没什么表情,但他落轩辕琦面上的目光却是带了安静的温柔。
本座……
到底是用了自己原来的身份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呢。
听着白月卿的自称,古瑟有些失神,亦感慨。
……
白月卿走后,轩辕琦没了什么兴致,但也陪着古瑟他们用完了膳,还闲聊了几句,后借着批册子的事离开了。
若尘跟听雨在殿口等着,到门口时,时吟让听雨带古瑟先去御花园,说自己给古瑟去厨房拿新出的糕点,若尘便跟听雨古瑟一起先去了。
御花园。
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天色亦没那么明亮了,因天色不早有了些暗色。
听雨刚带古瑟到御花园,站在回廊,便见一颀长白影立于一株梅花树下,正微仰头望着白雪下那枝头的梅花出神。
身影圣洁挺拔如冽松,似与白雪融为了一体。
青丝如瀑,于飞雪里扬得丝滑飘逸,却……莫名孤寂幽凉。
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古瑟顿下脚步有些愣怔。
“古公子,您先赏着,我去看看我家公子来了没。”
听雨望了眼远处梅花树下的白月卿,又望了眼古瑟,忽低头拱手道。
“啊?……哦,好!”
古瑟诧异回应,回神看他时,听雨已经拉着若尘离开了。
回头望着突然离开的两人,古瑟忽有些疑惑木讷。
他皱紧了眉头,待两人身影在回廊尽头消失都未曾回神。
“不是赏梅么,过来啊。”
不知何时,白月卿突转过了身来,远远的望着他,轻尔且温柔的道。
他抬手手腕一翻,半空一道白雾一散现,化出了一把撑开的血色油纸伞,然后便飘向了古瑟,在回廊阶口漂浮撑着,仿等着古瑟踏入其伞下。
古瑟瞄了眼他,又瞄了眼漂浮自面前半空的伞,于他的操作亦见怪不怪。
他这模样……是刻意在等着自己?
古瑟犹豫了许,深呼吸了口气,抬步入了园踩在了那积雪上,积雪即发出轻轻特别的咯吱声。
红伞在他跨去雪地后,则自动漂浮了他头顶,替他挡着飞雪。
稍迟疑后,古瑟方才将另只脚收上去,同踏了积雪上。
他心里不安!
他觉得,自己今日若靠近他,便会有什么发生一般。
可,他现又未曾对自己做什么,若是不上去,又……
挣扎须臾,古瑟还是敛了忐忑的心,缓走了上去。
不过几步,白月卿却觉他走的有些不易。
他视线落他的步伐上,看着他不愿,却违心向自己走来,然后看着那脚步停了自己两三步处,脚下积雪陷下,衣裾遮掩,逶迤在积雪上,看不到他的脚。
白月卿盯着他的脚下,失神的望了好一会儿。
“瑟儿……,在怕我?”
挣扎犹豫片刻,白月卿迟疑开口,话落后方视线缓缓抬起,落了古瑟眉眼上。
古瑟失神中回神木讷轻摇头。
“……哥,你,怎么会在这?”
他不是说出宫了么。
挣扎犹豫后,还是自然的唤了声'哥'。
听到他唤自己,白月卿眸色微眯敛了丝,复杂的落他面上。
须臾又移开,微偏落在边上的梅枝上。
“寒梅馥香,纷雪灼情,自是怡人,便来看看……”
他感慨的说着,突深呼吸轻叹了口气。
“都说梅花树下情缘深,素来结情故事多,却可惜……未曾梅下约今生,倒是今生契断情!”
莫名来的感慨,古瑟听的迷惑。
字面意思他是懂的,只是,他忽然说的甚'断情'是甚意思?
古瑟木讷不解的望着他,沉默了片刻。
“……断情?”
木讷的复述了遍,疑惑的皱着眉头,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呵。”
听着古瑟迷惘的复述,白月卿嗤笑了声。
苦涩的。
他面色却平静无澜,有几丝漫不经心,他缓缓的抬步朝古瑟走了过去,安静的在他面前站定,微低头垂眸温柔略显忧伤的注视着他。
“瑟儿,人说,先来后到很重要,但,我不曾觉得!”
白月卿低低温尔的道着,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温柔的抚了古瑟脸颊的发,细细的顺着,眉眼温柔若水,却是幽深忧郁。
“我觉得,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是……一个人心情动的时间问题,或说,总归要看人吧!”
白月卿本想进一步深情细说,但看古瑟有些顾忌自己的触碰,微顿犹豫了。
古瑟虽未曾刻意避开他的手,但却忌讳的瞟盯了他触碰他的手,眼神明显是忌讳害怕的。
白月卿欲继续抚他脸颊的手顿在半路,僵了许,深呼吸叹了口气后兀自放下了。
他稍侧过了身,避开了古瑟的目光,无心的盯着一旁地面的积雪。
“你不用害怕忌讳,我不会动你,就像你看到的,我与……轩辕琦在一起了。”
说这话时,白月卿确实没有了刚才的深情,亦甚是坦然。
他顿了顿,舒了口气道。
“他才是我今生命定之人,刻在三生石上的人生伴侣。”
此话落后,白月卿又转回了身,面对了震惊讶异的古瑟。
视线毫不避讳的落他眼睛上。
“你我今生无缘,强求不来,便各自安好吧,亦……祝你,今生所喜所爱,皆触手可得,幸福长安!”
蓦然来的不纠缠,古瑟木讷僵怔好一阵都未曾回神。
良久后。
“谢谢!”
只礼貌感知反应,于他对自己的祝福道了句,脑袋思绪是完全没跟上的。
“呵。”
闻言,白月卿轻嗤笑了声,反觉讽刺。
但他却觉正常,没什么纠结的。
他笑笑的望着古瑟,眸色却是难掩忧伤。
“谢倒不必了,毕竟……我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也因为我……你无法坦心面对轩辕时吟,让你内心受煎,独自一人苦苦挣扎。”
始终都用的'我'。
在他面前,始终都自然用'我'的称呼,不曾用'本座'。
为何?
为何在轩辕琦那却用的那般生疏,于自己却……?
是因为他从一开始都是自己'哥哥',所以才至此都一直用'我'这么平庸的称呼?
还是……?
“我今日在此,亦是有心、同应轩辕时吟的话,替你消除那印记,及你……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愣神之际,白月卿说的一句平淡的话,却让古瑟如晴天霹雳。
是吗,这,不仅是他自己心意,还有小王爷的意思?
所以,他们是约好的?
故意约好让自己来这里的?就为了又要封印属于自己某些记忆?
闻言,古瑟一僵,踉跄的后退了步,差点摔倒在雪地,是漂浮他头顶的伞忽飘下,在他身后挡支撑了他下。
待他站稳,伞又漂浮了他头顶,继续替他挡着风雪。
面对古瑟这么明显的反应,白月卿或许意料中。
他神色平静似无澜,但眼底还是忍不住不忍心疼。
可是,又能如何?
他记着自己,也只是给他徒添痛苦。
他亦不想再当他哥。
彼此关系情愫,他亦想远离他。
白月卿失神的望了许古瑟,落他面上的目光缓旁移,落在他肩侧方才停落的雪屑。
犹豫片刻,缓走近一步,自然抬手去,替其轻掸掉了那意外停留他肩上的雪。
“这样对彼此,都挺好的,瑟儿……不必难过,有那么在乎你的轩辕时吟在你身边、足矣,有他,并不会比他人差丝毫……”
许久,许久,古瑟都未曾能接受。
他喉咙莫名哽咽酸涩难受,难受得他想说话都无法开口。
“一定要如此吗?”
好久好久后,古瑟方艰难开口。
一定要让自己忘记他?不让他与自己有丝毫关系吗?
他哪里不会比别人差?
别人有的,他没有,别人自然可得简单的亲人关系,他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
除了他与轩辕时吟,他还有甚?
现如今,连曾唯一对他好的亲人……
“既是无缘,你我之间,便不该有牵绊!”
古瑟话刚落,白月卿便坦然淡淡的道。
虽轻尔,却如利刃刺在了古瑟心口。
古瑟想辩驳的,想解释挽留的。
但,他喉咙哽咽得没法开口,亦不知道如何开口,或什么理由开口去能将他留下,留下做自己的亲人。
他开不了口,就跟他曾说的一样,若是说了做了,于他,是自私残忍的。
古瑟眼眶红润,瞪着眼睛望着白月卿,心痛得窒息,脑袋亦是一阵空白眩晕。
白月卿细细的望了他眼,觉得他这神色继续拖下去只是让他难过难受罢了。
他犹豫挣扎片刻,深呼吸叹了口气,垂眸抬手盯着自己手,手腕一翻,手心光芒一焕,一只耳坠躺了他手心。
那是轩辕时吟之初曾送给古瑟的耳饰,没封印他记忆前,他都一直戴耳上的,同轩辕时吟耳上的近似,一人错开戴,一人一左一右,仿一对。
“这是我封印你记忆后收走你的,今日,我便还你。”
白月卿低道,说着靠近他,倾身亲手替其戴挂了他耳上,动作温柔且细腻。
替其戴好后,顺了顺其脸颊不乖巧的发,又细细的欣赏了下那挂戴他耳上于风中轻然飘曳的耳饰,面上亦露了满意的笑容。
然,那笑容,或许亦是凄然苦涩的。
一切,皆只有白月卿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