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闻言苦笑了一下,“他现在要是还活着,该有一百岁了,早死了,文革的时候就死了。”
一听老头儿这么说,我不忍心再问风水先生具体是咋死的,文革时候死的,肯定不是善终,我转移话题问道:“那你们村里的马大胆现在还活着吗?”
眼下我就想弄明白,木人是不是风水先生放在坟地里的,木人昨天着急去救人,救的又是什么人呢,跟那只狗精有关系吗?它们之间的仇恨争斗,其实跟我们没多大关系,但是,我们现在似乎也被扯了进去,最好是能弄明白。
老头儿回道:“马大胆现在倒是还活着,他比我还小几岁呢。”我一听,心里挺激动,或许能从马大胆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老头儿说着,朝陈辉看了一眼,接着又说道:“马大胆跟你们这位道长年龄看着差不多,不过嘞……前两年傻了,谁也不认识了,也不会说话咧,本来是他看着村外那座观的,傻了以后呢,他们家里人就把观里的钥匙给我了,还跟我说啥,那观不吉利,没事儿别往那里去。”
“傻了?”我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不过,我脱口又问了一句,“马大胆还有家人呀?”
“当然有了。”老头儿说道:“自打马大胆跟风水先生从山上下来以后,就像变了个人,家里虽然就剩下他一个,运气却好的不得了,没过半年,就娶了媳妇儿,生了好几个儿子,那时候他给生产队放羊,那些羊吃的都是肥肥壮壮,产下的小羊羔一群一群的,给队里种菜,那菜长得比谁种的都好,村里人都说,他那时跟着风水先生山上,肯定得了啥福分……”说着,老头儿居然叹起了气,又说道:“他可比我强多咧,当年我们家里死了三口人,就剩下我一个,你们看看我现在……早知道这样儿,我那时候也跟着风水先生到山上走一圈儿了。”说完,老头儿长吁短叹感慨起来。
我淡淡地笑了笑,也不见就是上山带来的福份,都是命。等老头儿感慨完了,我又问道:“马大胆家在哪儿呢,我能去看看他吗?”
老头儿瞅了我一眼,“你去看他干啥呀,现在就是傻老头儿一个。”
我说道:“我有些事儿想不明白,想去问问他。”
老头儿立马儿问道:“你是想问,他跟着风水先生上山的事儿吧?”
我点了点头,“可别问咧!”老头儿冲我一摆手,“不知道有多少人问过他,他死活就是不说,就连他老婆孩子都问不出来,这时候还傻了,更问不出来咧。”
我冲老头儿一笑,“您就告诉我他家在哪儿就中了,我去看看他。”
老头儿随即抬手朝房子后墙一指,“房后有一户,院子很大,院里有好几座房子,那就是他家,他家里那几个儿子都有出息,全在外地做大事,平常家里就他们老两口儿。”
这时候,一旁的陈辉狐疑地打量了我一眼,问道:“黄河,你去看马大胆做什么呢,难道,跟木人有什么关系吗?”
老头儿闻言,一脸不解地看了看我跟陈辉,我说道:“我就想知道木人的来历,还有那只狗精,我总感觉,它们可能会给咱们带来麻烦,最好能摸清它们。”
陈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连忙也站了起来。
老头儿莫名其妙看着我们俩,似乎想问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陈辉转脸吩咐强顺傻牛,留在家里看好毛孩儿,别叫他出门,毛孩儿这时候已经睡下了,其实也不用看着的。
老头儿见状,拉着傻牛跟强顺聊了起来,我跟陈辉出了门。
很快的,我们来到了马大胆家门口,打眼一看,一个大院子,里面好几座房子,整个看来像是近几年重新翻盖的,石头墙里还混合着红砖。在山里边儿,红砖是很稀罕的玩意儿,只有家里条件好的才能用得起,主要就是山里路不好,运费太贵。单看马大胆家这些房子,就知道他们家境真的不错。
不过,没等我把他们家看完我就笑了,之前我跟强顺来他们村里要饭,在他们家要过好几次,里面住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老婆婆人很好,每次都给我们很多吃的,还不收我们给的钱,不过,我没想到这就是马大胆家。
院门是关着的,我上前敲了几下,很快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把门打开了,老婆婆看见我跟陈辉就是一愣,随即似乎把我认了出来,很和蔼地问了一声:“小孩儿呀,你又没吃了么?”
我把头摇了摇,陈辉连忙给老婆婆打了个稽首,说道:“我们是专程过来拜访马大胆的。”
老婆婆一听,脸色变了变,脱口问了陈辉一句:“是不是昨天夜里放枪,打着谁咧?”
我跟陈辉一听,顿时一脸莫名其妙,不过,我很快想起来了,今天天还没亮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几声狼叫,然后传来几声枪响,当时因为当时太困,并没有在意。
我连忙问道:“老奶奶,昨天夜里的枪声,是您家放的呀?”
老婆婆十分诚恳地点点头,“是俺们家老头子又发神经,半夜里起来放的,要是他惹了啥事儿,我给你们赔不是,要是他伤着谁咧,我可以到镇上打电话,叫儿子回家,赔你们钱。”
我跟陈辉愕然地对视了一眼,这马大胆不是已经傻了么,咋还能打枪呢?
陈辉连忙说道:“我们是专程过来拜访他的,跟打枪无关。”
老婆婆听陈辉这么说,似乎松了口气,我连忙补充了一句,“这位道长跟过去那位风水先生是世交,所以想来看看马爷爷。”
老婆婆一愣,茫然道:“啥风水先生?”
我赶忙解释,“就是你们村外那个观,那观不就是你们村里人,给那位风水先生的孙子立的么。”
“哦——!”老婆婆顿时幡然醒悟,“原来道长是王先生的朋友呀,那快请进吧、快请进吧。”
我跟陈辉又对视了一眼,看来那位风水先生姓“王”。不过,这老婆婆似乎也没多想,陈辉看上去不过六十多岁,那风水先生要是还活着,已经一百岁出头,就他们俩这年龄,能是朋友吗。
老婆婆把我们引进院里,还没进屋,老婆婆就在院里吆喝起来,“孩儿他爹呀,王先生的朋友过来看你咧,你快醒醒吧……”
等我们跟着老婆婆进了屋一看,就见屋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侧身蜷缩在一把卧式的竹编大藤椅上,身穿一件破旧黑棉袄,胡子拉碴,头顶却没剩几根头发,面相看上去十分粗犷,一看就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个壮汉。藤椅旁边,生着一盆炭火,老头的双眼呆呆看着火盆,一副痴呆的样子。不用老婆婆介绍,我们也能看出这就是马大胆了。
陈辉连忙冲他拱手,“冒昧来访,还请马老哥多多见谅。”
陈辉说完停了好一会儿,马大胆这才呆呆地扭过脸,抬起眼皮朝陈辉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看向火盆,一声不吭。
老婆婆连忙解围:“两年多了,一直都是这样儿,谁来了都不吭声,谁来了也不认识,你要说他傻吧,他知道自己吃饭穿衣上茅房,你要说他不傻吧……”
“没去医院看过吗?”我问道。
“看咧,咋能不看呢,几个儿子都带着他到北京去了一趟,说弄啥检查,结果啥也没检查出来。”说着,老婆婆叹了口气,“就是、就是昨天夜里太吓人咧,睡到半夜,跟鬼乎(鬼上身)了似的,起来拿上儿子的猎枪跟火药就出门咧,走的比年轻人还快,我在后边儿撵都撵不上。”
“马爷爷是往哪儿走的呀?”我又问道。
“往后山走的呗,也不知道他走到后山没有,我在后边儿就听见前边当当响了几枪,把我给吓的哟,没回一会儿,他就回来咧,我就怕他拿枪把谁给打了。”
等老婆婆说完,我说道:“老奶奶您放心,马爷爷打的应该不是人,枪响之前,有几声狼叫,马爷爷应该是在打狼呢。”
老婆婆闻言,立马儿纠正道:“那不是狼叫,那叫声我也听见咧,那是谁家的狗在学狼叫,狼叫的比那个吓人,我就怕是有人带着狗在村外抓野兔啥的,他再拿枪把人给打了。”
陈辉这时候朝藤椅上的马大胆问道:“马老哥,你可还记得过去那位风水先生吗?”
停了好几秒钟,马大胆又抬起眼皮看了陈辉一眼,依旧一声不吭,陈辉蹙了蹙眉头,转脸对我说道:“黄河,你看他这个,像不像是虚病,我怎么看着像是丢魂了呢?”
从马大胆眼下的表现来看,是有点儿像,我蹲到藤椅跟前,给马大胆把了把脉,内脉很弱,脉率也不稳定,真像是丢魂了,不过,老人丢魂,尤其是七十岁以上的,一般都是被勾去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大限就快到了,一些冤亲债主啥的,都要过来讨债勾魂,这种丢魂要想召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把过脉以后,我对陈辉撒了谎,我说这不是虚病、也不是丢魂,就是一种老年痴呆症。我要说是虚病丢魂,陈辉弄不好会叫我给马大胆招魂,这魂可不是好召的,一旦把马大胆的魂儿召回来,我就有可能惹上马大胆的冤亲债主,马大胆大限已经快到了,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我再去惹他的冤亲债主,不但救不了他的命,还把我自己搭进去了。
我也问了马大胆几个问题,马大胆的表现跟陈辉问他的时候以后,瞥我一眼,一声不吭。最后没办法,两个人只好跟老婆婆道别。
不过,还没等我们走出房门,藤椅上的马大胆突然坐了起来,冲我们俩大叫了一声:“小心,你们惹上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