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黄鼠狼虽然已经成了精,但是在老婆婆跟前,还像个孩子,或许它已经把老婆婆认做它自己亲娘了吧。
老婆婆这时候把饭碗放到了面前的饭桌上,我一转身,从门口来到饭桌跟前,坐在了老婆婆旁边的板凳上。
这时候,老黄鼠狼的脑袋耷拉着,像个犯了错又委屈的孩子,翻着眼皮朝老婆婆看着。
老婆婆瞅了它一眼,说道:“你看啥呀,说话。”
老黄鼠狼又朝我看了一眼,眼神一触到我这边儿,赶忙转向别处,好像做了啥对不起我的事儿,不敢面对我似的。
老婆婆又催促它了一句,“你到底说不说,别看了!”
老黄鼠狼把眼睛又转向了老婆婆,一张嘴……
我顿时愣住了,从老黄鼠狼嘴里,发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这声音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但是,我文字描写不出来,听上去很像那种很低沉的、后音很重的吟吼声,时高时低、抑扬顿挫,咋形容呢,就跟一个嗓子很粗犷的人在唱歌差不多,有节奏有调子,但是你就是听不懂他在唱的是啥。
小时候不光听我奶奶说过,也听我们村里那些老人们说过,有些修行的畜生,会学人一样两条腿走路,有的还会说人话,不过眼下这只黄鼠狼,说的好像不是人话,抑扬顿挫的感觉,好像跟人话已经很接近了,但是,我还是一句都听不懂。
老婆婆似乎能听懂,老黄鼠狼说了几句以后,老婆婆点了点头,问道:“你是说,昨天来的那个南方人,把小小子抓走了,逼你去祸害我身边这后生,对不?”
老黄鼠狼点了点头,一张嘴,又低低的吟吼起来,我很惊讶的看看老婆婆,又看看老黄鼠狼,我闹不明白老婆婆为啥能听懂黄鼠狼的话,我咋一句都听不懂呢。
这一次,老黄鼠狼吼了好大一会儿,等它停下来以后,又朝我胆怯的看了一眼,老婆婆又点了点头,似乎已经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老婆婆扭头问我:“这后生,你是不是拿了那南方人的啥东西?”
听老婆婆这么问,我朝老黄鼠狼看了一眼,老黄鼠狼见我看它,赶忙把头缩到了别处,我不知道这老黄鼠狼对铜牌的事儿知道多少,但是,老婆婆这时候问了,我总不能一点儿都不说,再说了,这老婆婆不像是歹人,自己没必要跟她撒谎。但是,不能说的还是绝对不能说。
我点了点头,回道:“我是拿了一样儿东西,不过,不见得就是那南方人的,我是从别人身上拿到的,这是个邪物,我正在找东西准备把它破掉。”
“哦”老婆婆哦了一声,没再说话,我扭头朝老黄鼠狼看了过去,问道:“昨天晚上变成我朋友模样的,是你吗?”
老黄鼠狼看了一眼,没吱声儿,眼神儿看向了老婆婆,老婆婆接口说道:“就是它,昨天晚上,那南方人过来找我帮忙,其实就是想用阿黄,想叫阿黄去迷一个人,我见他不是啥好人,就没答应他,后来,他就下套抓住了小小子,这个我并不知道,阿黄趁我睡着以后,去找那南方人,那南方人就用小小子威胁阿黄,阿黄要是不帮他,小小子就没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要这么说,这也不怪这只老黄鼠狼。
老婆婆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南方人想叫阿黄把你害死,谁知道你身边有个厉害的仙家护着,阿黄根本到不了你跟前,你翻进灶王庙以后,那南方人见没法儿再害你,就叫阿黄到庙里偷你的东西,说那东西是你从他哪儿偷去的……”
“谁成想呢,东西没偷着,阿黄还给你身边的仙家打伤了,阿黄吓得跑回了家里,它回家的时候,我刚好醒过来,见它腿上受了伤,就给它包扎了一下。腿包好以后,它又去找南方人了,南方人告诉它,已经把小小子给放了,就在灶王庙,等阿黄到了灶王庙,小小子已经死在了庙门口儿……”
老婆婆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看看老黄鼠狼,又看看我,对我说道:“那南方人狠着呢,小小子恐怕就是死在了他手里,你给他盯上了,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老婆婆话音一落,老黄鼠狼跟着吼吼了两声,老婆婆顿时把脸一沉,扭头喝斥老黄鼠狼,“你不许去报仇,人不收天收,老天爷都在看着呢,像他这种人,天报就快到了,你要是找他报了仇,他的天报就会落到你身上了。”
老婆婆喝斥老黄鼠狼的话没错,我点了点头,有时候这天道就是这样儿,很奇怪,看似不合情理,却在因果之中。打个比方说,一个人注定该被车撞死,结果呢,走在河边,给水鬼拖水里淹死了,最后倒霉的就成了这只水鬼,水鬼违背正常的循环规律,用我们的话说,逆了天道了。不过,啥又是“天道”呢,用科学的方式解释,宇宙天体运行的自然规律,用咱们普通人老百姓的话说,老天爷定的规矩,别问我老天爷是谁,冥冥之中,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可以不信,但不可以不敬。
这时候,昨天发生的一切,差不多已经很明朗的,至于老黄鼠狼咋变成强顺模样儿的,它又没见过强顺,咋能变成强顺来蛊惑我的呢,还有,它为啥想把我从砖头垛上喊下去,当时要是我跳下去,又会是啥结果。
这些疑问,老婆婆没说,估计黄鼠狼也没跟老婆婆说,对于这些呢,我也不想追问,因为有些事儿,不知道是最好的,要是能说的话,老黄鼠狼或者老婆婆会跟我说的,其实对于一个凡人来说,知道的太多了,不是啥好事儿,十分天道,你知道六分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一番讯问下来,饭都快凉了,我可不想浪费粮食,一口气把饭吃完。
放下碗筷,扭头朝房子外面看看,雨已经没那么大了,不过还是淅淅沥沥的,雨水混合着泥土,一股子清新的土腥味儿。
我从板凳上站起了身,跟老婆婆道别,老婆婆也站了起来,挽留我再坐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我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在她这里呆的时间长了,也不是啥好事儿,呆的时间越长,对老婆婆跟老黄鼠狼来说,可能就越危险,这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给罗五盯着呢。
老婆婆再三挽留,我就是不想留下,离开小房子,冒雨接着往南走,走的就是之前埋小黄鼠狼那条路,依着老蛇说的,只要一直往南走,就能找到破掉铜牌需要的物件儿。
朝南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眼看就快到埋小黄鼠狼那地方了,突然,从前边不远处的草窝里,“嗖”地蹿出来一只玩意,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只老黄鼠狼,就见老黄鼠狼嘴里,还叼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塑料袋里鼓鼓囊囊的。
老黄鼠狼朝我看了一眼以后,把塑料袋放到路中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转身,又钻回了草窝里。
老黄鼠狼这个啥意思?紧走几步来到塑料袋跟前,把塑料袋从地上拎了起来。
我估计这塑料袋是给我的,估计是老婆婆让老黄鼠狼给我叼来的。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是一块长方形的布卷,香烟盒那么厚。
打开布卷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沓钱,全是十块的,我估计最少也有一两千块,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除了这沓钱,布卷里还有一串念珠,手捻的那种,每颗珠子都有玻璃球那么大,圆滚滚的非常光滑,整个儿沉甸甸的,不过感觉像是木质的,看珠子的颜色,挺陈旧的,应该是个老物件儿。
看了看钱,又看了看念珠,这可不行,这么多钱、念珠看着也挺贵重的,这些东西不能要。
把钱跟念珠又包上,转身又往回走,不过,刚走了没几步,那只老黄鼠狼从草窝里又突然蹿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刚想叫它让开,谁知道它冲我一张嘴,我顿时感觉头有点儿晕,就听老黄鼠狼说道:“你收下吧,这是我婶子送你给的,婶子说,这是你和她的缘分,钱是给你做盘缠用的,念珠是婶子师傅的遗物,婶子不想把师傅的遗物带进棺材里,婶子说,你要是想自己留着就留着,不想留着,就送给有缘人吧。”
老黄鼠狼说完,一转身,“刺溜”一下,又蹿进了路边的草窝里,我一激灵,脑子顿时清醒了,看看路上,早就没了老黄鼠狼的影子,不过,我感觉刚才好像给啥东西控制住了脑袋。
又看看草窝里,老黄鼠狼已经跑没影儿了,再看看手的塑料袋,心说,刚才那老黄鼠狼,是不是跟我说话了?我是不是听见它说话?我不是听不懂么?
整个人都懵了,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就好像眼睁睁做了场白日梦似的,感觉不真实,却又那么的真实,矛盾的要命。后来回到家,把这件事跟奶奶说了,奶奶听完就笑了,奶奶说,这就是成精畜生跟人交流的方式。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儿麻烦,我自己知道,但是,写不出来,这种对话的方式,跟老黄鼠狼给老婆婆“借眼”的方式是一样的,大概的原理就是,迷住你的主意识,让你产生真实的幻视幻听。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就算是个聋子,也能听见老黄鼠狼说的啥话,这种交流越过了人的五感,直通大脑。用科学的解释,有点儿心灵感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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