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莞这个城市在全国来说，算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城市了，传奇的服务，传奇的产业。
在经历了多次严打之后，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笑声，也没有了高难度的技术。
当然，如果仅仅对冬莞只有这么一个印象的话，那真的小看了这座城市。
工厂林立这四个字形容冬莞再恰当不过。
别的产业不说，就说服装产业业，如果生活在粤东珠三角地区的人应该都会发现，这边的无品牌衣服便宜的吓人。
想当年许言和她某一个前女友突发奇想在学校门口摆摊卖衣服赚钱的时候，衣服就是从冬莞进的，当时的夏天短袖裙子之类的，是按斤称回去的。
摆在校门口，有的短袖卖15，能含泪赚13。
也是这个，让许言第一次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从此之后，每两周的周五，坐上火车到冬莞来就成了他大二时的固定旅程。
和他一起进行这趟旅程的还有隔壁寝室的兰州富二代，同样是从事衣服方面的事情，许言过来进衣服，他过来脱衣服。
快过去10年了，再次来到老地方，许言的心里充满了感叹。
和程志福过去谈项目很顺利，许言的方案得到了对方领导的一致认可。
其实不是许言比程志福以前找的广告公司厉害多少，而是这些广告公司不如许言懂政府的语言喜好。
他们做的更多的是建筑、互联网、娱乐产业的广告，而这边需要的宣传语言是讲究的是好记，有内涵，语言精炼，甚至是朴素的，目的是要让有文化没文化的人都能听得懂看得懂。
这才是最主要的，那种俏皮话不是不行，但不能是主基调。
如当年的八荣八耻，又如现在的富强民主等名词组成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如果研究过会发现，对于机关来讲，提炼真的很重要。
你可以记不住****到底代表的是什么，但是一定能记住****这四个字。
对于党和政府来说，讲话也好，写公文也好，乃至制定战略战术也好，这种类型的提炼是一定要有的。
但对于现代很多广告公司来说，做惯了民营企业的广告，太过注重创意和特色而忽略了当地政府针对的受众是当地的所有人，只要是针对所有人的，就一定要通俗。
这个道理和需求现在的广告公司未必能反应过来，从出发点上来讲，就已经是两个方向了。
成功把项目帮助程志福谈了下来，程志福也懂得有福同享，有肉大家吃的道理，所以爬山虎设计公司有福了，正式成立之后，从程志福这里接到了第一个订单，就是设计广告牌。
········
“师傅，咱们干嘛要过来这里啊。”杨佳慧坐在副驾驶脑袋左看右看的。
“这边好多荔枝啊。”许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的说道。
杨佳慧作为粤东本地人，对于这点比许言了解一点，她笑着接过了许言的话头说道：“冬莞、还有仲山都是荔枝产地呀。”
“鹏城呢？”许言还真就没研究过这些东西。
“鹏城少，羊城的郊区倒是比较多，从化、增城之类的地方也产。”杨佳慧说道，“6月份冬莞这边的荔枝就熟了，现在估计更多，晚点有空咱们可以去大岭山找个农庄摘点带回去，那个糯米糍好吃。”
“行，待会有时间就去摘荔枝。”许言一边转弯一边笑道。
他们来的地方在冬莞的虎门镇，没错，就是那个林则徐虎门销烟的虎门。
冬莞的服装厂集中在虎门和大朗这两个镇，其他的镇倒也有，不过数量没有这边密集。
尤其是休闲服装，虎门镇的厂家不要太多，这也是粤东珠三角买衣服便宜的原因，直接住在原产地了，能不便宜吗。
今天来看的一个工厂，老板是许言老乡，赣西人，不过许言在赣北，而这个老乡是赣南这边的，属于客家人。
这老乡厂子的衣服，据许言了解到的是，要么帮一些品牌代工，要么就是生产一些平价衣服出口到东南亚包括欧美的部分地区。
生意说好也好，说一般也一般，每年努努力，这老乡纯利润小几百万是能挣到的，不过，人嘛，黄赌毒沾了一样就得完犊子。
这老哥除了毒没碰，其他俩都算是资深玩家了，赚10块钱能输15的选手。
一开始资金还能转得动，毕竟这么多年要说没有一点家产，肯定是不现实的，后面日积月累，别说转动了，工人的工资都发不起了，眼见不给工资工人都开始闹起来了，镇里的相关领导和街道的工作人员都过来协调过。
可是协调没用，没钱哪个人能同意，你老板输钱了关员工屁事，现在的状况就是每天换不同的人堵着，其他人要么去别的工厂，要么打零工去了。
听到这里大家其实也猜出来了，这个工厂是冬莞政府的人介绍的，许言本能的是不想接手这种厂子，先不说别的，人都跑了，过来接手个锤子?
许言要的是服装厂的熟练工，设备都是其次，现在工厂的人可不是很好找，尤其是熟练工，比鹏城有经验有学历的普通白领还难招。
但到头来，还是拗不过这边单位的人能吹，被拉过来看看。
好家伙，许言的车刚开到厂子门口，就看到厂子门口坐了十几个大姐。
拿屁股想想都知道这些大姐是过来讨账的。
两辆车通过门口，许言看着大夏天坐在路边满头大汗的大姐们，有的年纪估计比自己老妈还大，严格算起来，这些人还是自家老妈的同行。
这让许言心里有些不忍，脸色变的难看起来，都是出来讨生活的，碰到这种老板简直是倒了血霉，偏偏这种老板还到处都是。
在门口停了车，也不见有人出来迎接，许言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街道的领导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知道许言不高兴了，连忙说道：“欧阳庆躲在办公室不敢出来呢，一出来肯定会被堵着的，许总见谅见谅。”
许言忍住了转头离开的冲动，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没有往里面走，而是对着街道的领导说道：“杜主任，既然这个厂长不敢出来，我看我也没必要上去了，我先看看厂区的环境吧。”
杜主任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许言，又看了一下镇上的领导，见领导微微点了点头之后马上笑道：“行，我对这里还比较熟，我带您转转。”
厂子还算不小，占地有个60多亩，两栋生产楼，生产楼里车间和办公室一体。一栋宿舍楼，一个食堂。
相对于普通的服装厂来讲，这个厂子真就有点规模了。
走到最后一个车间，看到了很多设备，当然，最多的还是平车，也就是电动缝纫机。
走到一台平车面前，许言用手摸了摸，好家伙，灰尘这么厚，是真的很久没开工了。
对此，许言疑问道：“杜主任，这些设备卖了不就能把工人的工资还了？”
“他欠的可不止工人的工资，外面还欠着几千万呢。”杜主任说起这个也是一头包。
“您上次说这个工厂之前有多少人？”许言当然记得杜主任他们说的有多少人，但见到目前这个状况，许言觉得，这杜主任当时没说实话。
“五六百人吧。”杜主任果然说的和上次不一样。
许言听到这话直接乐了，对着杨佳慧说道：“佳慧，咱们的目标是多大的厂子？”
“200人左右的厂子。”杨佳慧立马回答到。
“那这个厂子对咱们来说太大了，还是走吧。”许言拍了拍刚刚粘在手上的灰尘，直接准备走。
就在他们俩刚准备走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别，别走。”
·······
这个厂子符合许言的心意么？
说实话，来之前许言是抱着应付事情的态度来看的。
但刚刚转了一圈之后，他发现，这个厂子还是有优点的，首先各种设备看上去很新，杜主任也介绍过了这些是前两年刚换的新的，还能用很久。
其次，厂区的面积也足够大。
加上这个老板还欠着一屁股债，这对于许言来讲又有了压价的空间。
如果要收购其他的效益好没问题的厂子，能不能谈下来不说，就算能谈下来特定也是要花更多代价的。
当然，优点很多，缺点更多，比方说，工人不知道能不能弄回来，当然，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贵了。
许言才知道，这个厂区和厂房是这厂长自己的，要买自己得把这个厂区也给买了。
这可就超出许言的预算了，好家伙，60多亩的工业用地啊，加上四栋楼，还有这些设备，4栋楼就不用说了，这种厂房不值钱，一栋楼顶了天也就几百万，但是这个地可太贵了，目前东莞的工业用地大概得70万左右一亩，这个60亩的工业用地，直接就四五千万了。
这特么谁乐意买，工业用地，又不能用来建房子卖。
既然超过了预算，那就溜了吧，买这个厂子，不如自己花钱买点设备租个厂房慢慢招工划得来。
这不刚想走就有人喊住了自己。
许言看着这个一边说话一边跑向自己的人疑惑的对着杜主任问道：“这是？”
“这就是这个厂子的老板欧阳庆。”
果然是这个赌狗厂长，确定是他之后，许言皱起眉头看着已经站到自己面前的欧阳庆说道：“有什么事吗？”
“有事有事，您看，您过来，我还没好好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厂呢，主要这也是特殊情况，见谅见谅。”
“实话和你说，贵厂的规模和人数还是超出了我们的预算，所以介绍就不必了。”
“您这话说的，买大不买小，难道以后您公司不发展了，再说，价钱好谈，预算不够这个好说。”欧阳庆一听这话，又急了，现在他是一个买主都不想放弃。
世人都以为自己这个工厂好卖。
但事实上，好卖个屁啊！
这种不大不小的工厂真的很尴尬，对于大厂来讲收购这个没意义，小厂就别提了，人都是租的厂房，哪里买的起自己的厂。
和自己同类型的厂子，那就更别说了，收购？不存在的，直接挖人来的实在一点。
等自己这边彻底熬不下去了，再来低价抄自家厂子的设备，这才是同规模厂的标准做法。
这段时间欧阳庆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打听有没有人愿意接手自己厂，得到的结果都很让人失望。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被带过来，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好歹先聊聊，就这么走了可不行。
“这样吧，你直接说说，你这个厂想卖多少钱？”许言实在是不想废多了话，直接问道。
欧阳庆算是被许言给整蒙了，他有点愣愣的看着杜主任，杜主任给他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仿佛就再说，赶紧的，别脱了，没看到人家兴趣不大，你好好报个价格说不定还有的谈。
被杜主任这个眼神一暗示，欧阳庆咽了咽口水，然后慢慢的伸出了一根手指说道：“一亿。”
“我们走。”许言听到这个报价，二话不说直接准备带着杨佳慧走。
“诶，许总，许总，价格好谈价格好谈，九千万也行。”欧阳庆哪见过许言这种选手，一言不合就是要走，这他娘的还怎么谈？
“欧阳厂长，恕我直言，贵厂现在除了这块地，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那些设备设备能卖个500万就算你会做生意了，你现在给我报这个价，是不是有点戏弄人了？”许言完全不客气的说道。
“许总，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工业用地很难批的，松山湖上次拍卖块地70多万一亩呢，我这里占地63亩，光地皮就快五千万了，何况还有四个厂房。”
“那也叫不到九千万，贵厂连个工人都没有，我买块地皮种菜呢？”许言都快被这个赌狗给逗笑了。
“现在他们是暂时休息了，放心，等这边工资一发，都会回来的。”
“要是人不回来呢？”说实话，如果人回来，许言觉得，可能有点搞头，如果人不回来，还不如去大吉大利工业园呢，那边要什么厂房不行？
除了人不好找，比这里好多了，自己想收购冬莞的工厂，看重的不是别的，就是人，没人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
“行了，咱们走吧。”
欧阳庆听到许言还是要走，一咬牙问道：“许总，如果我能把工人弄回来，你愿意出多少钱？”
许言听到这话，身体一顿，脑子里盘算了一下，伸出一个手比了一个五的手势说道：“五千五百万。”
欧阳庆听到这个价格眉头一皱，这个价格确实是压的太狠了，按照市场价来算，63亩地4410万，加上设备能值个几百一千万的，四个厂房，按照2000万的价格来算，这已经是七千多万了。
在加上几百号熟练工，这些人一个人都得值个一万块。
所以，欧阳庆心里的最低最低都得卖个7000万，现在许言开了个五千五的价格，他也有点不想谈了，这孙子明显是宰人来了。
不过许言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欧阳庆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