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的时候，齐天赐打电话告诉自己到楼下了。
见到他的时候许言还笑道，老齐还挺客气，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一箱酒。
粤东人好茅台，不过作为单位领导茅台是别想了，八项规定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他带过来的是啥玩意许言也没认出来。
看标志是酱酒。
很多人说，喝惯了酱酒其他香型的白酒就很难喝的下去了，许言倒无所谓，喝啥都差不多，只要不是酒精兑水的那种口味，一般都能接受。
当然，作为粤东中烟有数的领导，自己拎酒是不可能，拎着酒的是跟在他后面的男人，这个男人许言认识，虽然没见过本人，但是看过照片。
是粤东销区的驻地主任陈耀城。
见到陈耀城，许言倒不像看到老蒋和老鲁两货一样，目前为止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陈耀城还算配合自己这边的工作，粤东销区也是三个销区进展最快的销区。
于是许言笑呵呵的和陈耀城寒暄了起来，场面话许言还是有一套的，不消几句就把陈耀城捧的红光满面。
三人坐定，闲扯了一会之后，许言进入了正题，他对着齐天赐问道：“齐总，赣西的蒋主任和湘南的鲁主任您熟悉吗？”
齐天赐被许言这么一问，明显一愣，不过很快他便回答到：“很多年的同事了。”
他这话说的有意思，既没说熟又没说不熟，很多年的同事，这个空间可就大了，许言心道一声老油条然后笑着又问了陈耀城同样的问题。
陈耀城的回答和齐天赐一模一样，许言也不兜圈子了，直接说道：“说起来也是挺好玩的，这俩主任好像对我有点意见啊。”
许言的话说得这么直，齐天赐就不好打哈哈了，他先是看了一眼陈耀城，见陈耀城听到这话之后就开始低着头在那吃饭，随后转过头对着许言问道：“许老弟这话怎么说？”
“可能两位主任对我的··表现···不满意吧。”许言特地把表现这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都咬着“表现”说事了，齐天赐哪里还能不懂许言的意思，他刚想说什么，又听到许言继续说道：“不过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两位主任嫌我表现不好我就努力表现，好好工作。
您说巧不巧，我这一努力工作就发现了点奇怪的事情。咱们店面的特色陈列这个项目您肯定熟悉，我发现赣西和湘南的特色陈列项目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还好我留了点资料，回去再研究研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说，低头吃饭的陈耀城实在是忍不住抬起头看着许言，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议，仿佛在说许大哥，我还在这呢，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在我面前说这些合适吗？
熟不知许言本来不准备这么直白，但今天这个情况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没有想过齐天赐会带这个陈耀城过来。
如果是自己和齐天赐自然可以慢慢委婉试探。
但陈耀城过来之后，许言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
他在想，既然你陈耀城过来了，刚好，就拿你当个传话筒了，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人可能听不懂，但是这些驻地主任一定能听懂，都点出特色陈列的事情了，这群老油条如果还反应不过来那就出了鬼了。
有些时候，放点风声出去比直接捅破窗户纸更加有用，等这个消息传啊传的大家都知道了，那孙荣成那边就好操作了，如果他还没准备好，把这个当谣言按住不发作就行，等准备好了，直接一查，铁定能查出问题来。
最主要的是，如果传到了老蒋和老鲁那边，看他们慌不慌？
有些东西，补救都难，就像这个特色陈列，他们拿什么补救？
大肆采购物料来补？
先不说他们愿不愿意掏这个钱，就这个动作就是摆明告诉大家他们以前的陈列有问题，因为他们作为驻地主任，主要的工作是和当地烟草局打交道以及管理和监督许言这样的第三方工作。
换而言之，他们没有采购物料的名目和理由，销区所有物料的采购要么从中烟总部走，要么当地销区的第三方负责。
驻地主任和驻地经理是完全不管这些事情的。
这就导致他们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快速把陈列恢复，别说大张旗鼓，稍微明显点他们都不敢。
为什么不敢，因为他们根本没办法确定许言说的这个特色陈列有问题，到底是瞎猜的，还是真的有证据，如果许言是瞎猜的，他们的动作等于给许言送证据，这点道理他们再蠢也不会想不明白。
所以只能慢慢的偷偷的进行，这个慢慢的，那就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搞完了，而且搞得过程中还得担心许言会不会突然发难。
什么叫折磨，许言今天对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人呐，不作就不会死。
当然，还有一个方式，那就是求许言帮他们，刚刚说过，物料采购一部分是总部负责一部分是第三方采购，而且这些物料不管是采购还是派发第三方是有一定自主性的。
只要许言这边配合他们，随便立个推广项目的名头，他们出钱，许言这边负责采购，然后建个帐平掉这个项目，只要中烟那边没有损失，是不会有人来查的。
可是许言会帮他们吗？
这个除非出现什么奇迹，许言可不是圣母。
所以许言刚刚在齐天赐和陈耀城面前直白的说自己和老蒋以及老鲁有冲突，同时暗示自己这里有他们的证据，这个话一说出去立马就会成为悬在老蒋和老鲁头上的剑。
当然，许言不是没想过，自己有这个证据在手里会不会是个烫手山芋，说不定老蒋老鲁两个人的靠山同党之类的为了保两个人，过来找自己麻烦，到时候反而不好处理。
不过，***曾经说过：“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有想保他们的，就有想搞他们的，越大的公司越是如此，许言相信自己会处于一个动态平衡的点上的。
这顿饭，在许言的话语下，气氛已经冷了，齐天赐没心思吃饭了，他作为一个领导明白这个事情的严重性，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个词他比许言还懂。
他现在有些后悔带陈耀城过来了，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许言这家伙铁定是看陈耀城在才这么说话的。
自己能让陈耀城闭嘴吗，或许能，但许言今天敢在这里说就是想让陈耀城往外传传，如果陈耀城这边没声音，鬼知道许言这个狗东西会在谁面前再来这么一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许言已经射了一箭了，没打中猎物不可能就此停手，不然虎头蛇尾的还不如不射。
所以，齐天赐还真就不能让陈耀城闭嘴，与其让别人传，还不如自己人来，这样也好把控一些。
还有，许言这家伙也算是在帮自己，老蒋和老鲁那俩货是属于自己管辖范围内的。
他们出事，自己铁定还得被牵连。
现在许言把球踢给了自己，一方面是想让自己帮忙搞定老蒋和老鲁，另一方面是让自己有时间摆脱牵连。
想到这里，齐天赐深深的看了许言一眼，眼神很复杂，责怪、感激、愤怒，各种情绪交加。
许言见老齐这么看着自己，扯起嘴角回了一个自己看来天真无邪的微笑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