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万军中取帝王的首级,寥寥数字,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女子在千军万马中势不可挡的傲然英姿。
一个女子,妖冶如魅,傲然凌厉,却笑傲沙场。
难怪,当叶凌国的群臣听闻祈嫣未死的消息时,都大惊失色。
也难怪,祈嫣跳下山崖后,凤栖国叶凌国两国去不惜出兵搜寻,以判断她的生死。
然而。
“祈嫣既然是凤栖国的人,为什么凤栖国的人要暗下黑手?”
姑姑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急着回答。她缓缓地抬起眼,凝视着我,说道:“这个问题,唯有凤栖国内部的人,才能解答。”
我默然不语,若有所思,已经一脚跨入了自己的房间。
姑姑想说些什么,微动着唇,目光却被吸引,再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见疏影带着同我一模一样的脸,安然地睡在床上。她的身边,悄然坐着汐筠。
汐筠一手支颚,头略微地低垂着,再细看,她早早闭上了眼睛,安静地睡着。发丝顺着她洁白的手臂滑落下来,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唇畔噙着一丝柔柔温暖的笑意。
她精致小巧的脸,笼罩着宁静的气息。
她另外一只手握着疏影的手,十指轻叩,不离不弃。
我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远远地停住,静静地凝视她。
我只觉,岁月静好。
当我入睡时,她可是无时无刻不陪伴在我的身侧,只为在我睁眼的那刻能看见她?
“笨蛋,诩儿。”
是谁在我的耳侧低语呢喃,好像是汐筠的声音,又像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如余音袅袅,在耳畔不断回旋婉转。
可是这样亲切的低语呢喃,却让我的眼眸中覆上了薄薄的一层水雾气,模糊了眼前所有的场景。
汐筠,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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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终究好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盛宴也结束了。
汐筠他们的行程也再无理由中断,他们五位,分别代表段王府与平源王府前来露面,现在也需要回去岳州了。
水欣领着汐筠前来拜见疏影。
水欣果然人如其名,柔情似水。
疏影态度不冷不热地应着水欣的话语。
汐筠站立在她师姐的身侧,时常心不在焉地将看向我。
我知道她终将离开,眼见疏影她们并没在意到我们,走上前,轻轻弹了弹汐筠的额头。
她讶意地抬眸望向我,眸子中闪过薄薄的温暖的笑意,转瞬即逝化为了孩子气的苦闷。
疏影与水欣结束了客套的话语,看向了我们。
我笑着将铃铛还给她,她似乎有些不安,抓住我的手,固执地不愿接受。
“诩儿。这个,我绝对不要。”她说得坚决,手下也用力得毫不犹豫。
我抬眼看着她许久,才笑道:“那我没什么可送给你作留念的了。”
她眼中涌出些泪水,我看着她愣了愣,慌忙替她擦泪,她破涕为笑,指着我的头发道:“你要不送我些纪念品。”
“发簪?”我点点头道,“也是,汐筠也该打扮打扮了。”
她“扑哧”一声笑开:“谁真要你的发簪,给我一缕青丝,我留着作纪念。”
“青丝?”水欣姐笑了开来,“你让阿齐怎么办。”
她脸色一红,道:“他爱干嘛就干嘛,与我何干,我就要诩儿的青丝。”
我依言用匕首割了一缕给她,她小心地用手帕包起叠好,看了我许久,终是抱住了我,将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如同之前地很多次一样,只是,在我耳边呢喃的时候,声音带着深深的思念与不舍:“诩儿,我爱你。”
我只是用力地回抱,低垂下眼,将泪意忍住,低喃道:“我也是。”
明明,只是暂时地分别,我们却不知为何,依依不舍。
水欣姐姐笑话着汐筠,说她若真的想见我,不如回家好好习武,再也别贪玩,能自己出门来扬州。
但汐筠却不为所动,频频回头看我,留恋与不舍。
我亦随着他们往宫门口走。
这一路之上,她的身影近在咫尺,我却恍若隔世。
眼见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看向我的面容也越见模糊,唯留下她留给我的铃铛的淡淡温度。
疏影来到了我的身侧,同样看向了汐筠。
我微微一笑:“到最后,我们也没有搞清楚,那人究竟是谁。”
疏影微微挑眉,说道:“应该是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仍需要确认。”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眸光清浅如水:“疏影,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盛宴,不过是岳州风云的开端。接下来的,才是暗涛汹涌的时刻。
也许,就在这暗流涌动中,我们会看清,究竟那人在岳州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微微抬起头,看向了这被朱红色砖墙圈起的一小块天空。
后宫这一小小的天地,竟将我与疏影围困了几月之久。以至于一触到岳州的事情,会让我对外面广阔的天空心之向往。
忽而,疏影看向了我,问道:“诩儿,你的风寒真的好了?”
我微微笑着点点头。
她眉头轻皱,冷冷说道:“下次,就算你想套出实情,也不可以在冷水里躺一夜!”
她虽然声音冰冷,面色森寒,我却知道她是在担心我。
我微微笑着,握紧了她的手,说道:“你放心,我也不会每一次都被汐筠推入水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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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暗涛汹涌,后宫却风平浪静。
大概是几日前,庄若翎栽赃陷害疏影不成,反而让后宫中终日闲散无为只会勾心斗角的妃嫔们看清,徐洛飒对疏影的宠爱,已经不容许任何人伤害疏影。
后宫中人对疏影的态度,虽然说不上亲近,但总有人会有意无意地前来讨好。
连同姑姑,对于疏影也敬畏了许多。
每逢此时,疏影总会抬眼看我一眼。
我没有告诉她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人,敢在疏影面前提起那夜的事情。
疏影问过一次被我岔开话题后,就不再问了。
我看到她沉静的眸子中偶尔会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想来,就算我不愿在她面前提起那晚的事情,别人不敢提,以疏影的身手,总会听到些许的风声。
但这一切,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的。
我与疏影终日悠闲度日,天气越发闷热,徐洛飒遣了人,送了堆冰块过来,疏影便斜倚在床榻上,旁边摆满了进宫的水果,她闭目养神,而我则坐在她的身侧,捧一卷书,不时地挑拣起一个水果,放入嘴中。
我正翻着一页书,不经意间又挑了一个葡萄,漫不经心地放入口中,舌尖一触及它的果肉,就有酸酸的汁水渗透进牙齿的缝隙,让我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放下了书。
“怎么了?”疏影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皱起眉,她的眼底有薄薄的笑意。
我几乎是将那果肉整个地吞了下去,都不愿再嚼上一口,我皱起了眉头,半是抱怨地说道:“好酸。”
疏影微微挑眉,修长的手指也挑拣起了一个葡萄,细细地嗅了嗅,说道:“真那么酸?”
我瞧着她的动作,觉得好玩,不由出声打趣:“疏影,这葡萄怎么可能闻起来酸。”
她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举止的不妥处,但仍然笑了笑,把葡萄放回盘中,说道:“我可没那么傻,你都被酸倒牙了,我还主动吃。”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不依不饶地笑道,“不行,你吃吃看。”一边说着,一边挑出了一颗最大的葡萄,想要放到她的嘴边。
“别,别。”疏影急急忙忙地躲闪着,笑了开来,“皇后怀孕了,我可没怀。”
我的睫毛轻颤,嘴角轻轻勾勒起清浅柔和的笑意,不再与她打闹,将葡萄放回了盘子中,又挑拣了颗樱桃,笑道:“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也有几个月了。”
疏影又躺回了软塌,意态甚为闲适:“嗯。这胎儿算是她的第二个孩子,这几个月倒是顺利。”
第二个……我的嘴角微扬,说道:“徐洛飒曾经因为第一个孩子不惜与庄凝卿撕破脸面,幸好第二胎顺顺利利,否则,又要殃及池鱼。”
我一边说着,眸光渐渐清浅疏淡。
细细算来,这后宫之中,能阻碍到皇后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这几年,徐洛飒独宠皇后,只有在皇后怀了孕后,在新纳了几个妃嫔,其中庄若翎与疏影的风头最盛。
庄若翎说不定正是皇后一手捧起,至少现在为止,她们还处得和和睦睦,甚是融洽。
而疏影,没有背景,有的只是徐洛飒的恩宠,但这种恩宠又恰到好处,没有偏颇。
疏影虽然不信,我却觉得,这是徐洛飒保护疏影的一种方式。
数年前,后宫中有庄凝卿和如今的皇后当年的如妃,徐洛飒独宠庄凝卿,而几近忽视了如妃,但到最后,他点到即止的呵护与宠爱,反而让如妃避免了后宫的争斗,一路坐到皇后的位置。反观庄凝卿,她有着显赫的身世,拥有凤冠,以及徐洛飒独一无二的宠爱,这些,都不过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她的家族由盛而衰,庄凝卿失去了徐洛飒的信任,甚至被他一路利用。
从徐洛飒对疏影的宠爱态度,可以看出他对她的真心呵护。他已经将疏影放在了他想要保护的人的位置上。
就算后宫、朝廷的风云如何变幻,他都不会伤害疏影分毫。
只是不知。在徐洛飒对疏影的宠爱背后,是否深藏着,他对庄凝卿最初的爱恋。
疏影与庄凝卿相似的脸,有没有在午夜梦回间,让他想起庄凝卿的好?
我时常看见疏影刻意去模仿庄凝卿,那仿佛是不经意间的娇嗔,只是为了让徐洛飒想起庄凝卿那一个人。
疏影眼底跳跃的挣扎,是对徐洛飒,也是对小公子,放弃青梅竹马的深深的怨恨。
倘若被徐洛飒宠爱的那个人不是疏影,或者疏影并不知道庄凝卿的故事,也许有一天,疏影会被徐洛飒感动,会爱上徐洛飒。
然而,正是疏影知道得太清楚,看得太透彻,反而让她如同看戏的人,无法被徐洛飒一丝一毫的真情感染。
这是她的一场戏而已,戏中的人入戏已经深,而她,始终无法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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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一个月过去,这一个月风平浪静,我与疏影似乎与世隔绝,终日乐得清闲自在,却没料到,之前不经意提起的“殃及池鱼”,真的开始了。
“皇后的胎盘不稳。”
还有不足2个月,皇后的孩子就要出世了,在这紧要关头,皇后钦定的御医,却这么说道。
我与疏影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以徐洛飒对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胎盘不稳,他必定想方设法要寻求方法。
有人提议派遣妃嫔替代皇上皇后前往紫菱山拜祭。
那是远在叶凌国与凤栖国边界的一座山,历代皇帝,无论是叶凌国还是凤栖国的帝王,若要登基,就要前往紫菱山拜祭。
我与疏影对视一眼,不知道,安排这一切的人,究竟是小公子还是庄若翎。
亦或者,从一开始,就是皇后,想要开始着手清除她后宫中的障碍。
但结果就是,疏影与庄若翎,奉旨前往紫菱山。
夜已经很深,我仍旧在指使宫女们打包东西,挑拣了几件最普通的衣服,选了些能应急的首饰,不时,还看向了坐着的徐洛飒。
在疏影与庄若翎临走的前一夜,徐洛飒却选择来到了疏影的宫中。
这大概意味着,他也觉得这一切,都是有心人在推动。
他是个帝王,是个不懂得爱的男子,但这不意味着,他是个昏君。
徐洛飒半阖着眼睛,忽而抬起眼眸,眼睛定定地看着疏影,缓缓说道:“你一路当心。”
疏影慵懒地斜靠在他的身上,听到这话,微微笑了笑,说道:“你还怕我丢了不成?”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衣角上的配饰,语气轻描淡写,眼底的笑意璀璨明晰。
徐洛飒举起手,抚摸上她柔软的长发。
我将目光不着痕迹地收回,心思活跃。
此次出行,为了确保无人知道,疏影和庄若翎都会保证衣着简单、行事低调,跟随出行的侍卫能少就尽量少,甚至是不带一名宫女。
算起来,我是唯一一位跟随这疏影和庄若翎出行的宫女。
然而,看徐洛飒的态度,他必定不放心疏影就这样上路,马车后面,一定会有暗卫跟随。
暗卫……我的眸光微深。
依照习惯,小公子也会派遣暗卫,那两方人马难保不会彼此发现。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小公子会不会选择放弃派遣暗卫?
我摇摇头。这一切都是小公子和姑姑的安排,我思虑再多,也无济于事。
第二天,果真如我所料,只有一名侍卫乔装打扮成仆人,来到我们身侧。庄若翎没有带一个宫女,疏影也只带了我。
庄若翎打扮得清丽脱俗,如同离开父母独自出行的小姐,发型和服饰都带着少女的清新俏皮。而疏影则更多的打扮得如大家闺秀,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我原以为庄若翎会再度出言讥讽,但她眸光闪烁,显得心不在焉。
甚至这一次,若翎一反常态,整个路途上都安静得没有声响。
我们由起初的走水路,到最陆路,一路上,庄若翎甚少说话,即使说话,也是问问我们到哪了。
此刻,我们坐在马车中,庄若翎闭着眼睛,依靠在车厢上,嘴角含笑,面容柔和。
我与疏影对视一眼,不解她的心意,却也乐得清闲自在,不必与她明争暗斗。
马车一路疾驶于官道上,途经福州。
街道上的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福州地方虽然偏僻,但是看起来很宁静。”疏影若有所思地说着。
我微微一笑:“小地方,自然有小地方的好。”
我与疏影是小声地说着话,庄若翎却是忽而睁开了眼睛,凝视我们许久。
我以为我们吵醒了她。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们,眸光熠熠,嘴角奇异地带着一丝笑容。
我思虑许久,终于打算开口:“昭仪娘娘……”
她却在同一瞬间,叫道:“停车!停车!”
车夫应声勒住了马车,转身撩起帘子,冷冷说道:“娘娘。”
若翎推开了他挡在面前的手,拎起裙摆,从尚未停稳的马车上一跃而下。
恰巧从马车前走过的妇人被突然跳出来的她惊吓到,尖叫一声。
她不管不顾,拎起裙摆就往街头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里是整个街道最宁静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小摊,挂满了山水画。
一个灰衣男子正捧着书,静静地站立着看着。
若翎站在他的不远处许久许久,目光痴痴地凝视着他的面容,嘴角越发扬起。
她的笑容不同于往日的柔柔弱弱的娇美,而是纯粹的,从心底发出的喜悦。
她的眉目舒展,水灵灵的眸子泛着甜美的笑意。
“岚哥哥!”她笑着唤着。
那男子浑身一颤,愣愣地看向了若翎的方向。
他气质优雅,面容是书生的隽雅清秀,手执一卷书,却在看到若翎的时候,连那卷书都掉落在地上。
他的嘴唇微微哆嗦着,念出了那个名字:“凝卿。”
庄凝卿。
原本浮现在若翎嘴角的一丝温柔的笑意,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慢慢消失。
她的美目微微睁大,然后,缓缓转身,转身,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绝色的紫衣女子。
疏影静立在若翎的身后,半垂眼眸,漫不经心地等着若翎,嘴角轻扬,宽大的衣袖随风飘扬。
几缕发丝拂过她秀美的面容,她江南女子般温暖秀丽的眉目,美得如画。
若翎的脸色越发惨白,直到最后,宛若纸张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疏影似乎意识到了气氛的诡异,缓缓地抬起了眼眸,一边漫不经心地扫向了若翎,说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的声音幽冷如冰泉,在街头的喧闹中,流露出高贵与傲然。
她白皙的手指将在风中肆意飞扬的发丝压到耳后,颇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那男子一眼,嘴角缓缓勾勒出薄凉的笑意:“昭仪娘娘,在街头上抛头露面,似乎有所不妥。”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点出了若翎现在的身份。
若翎的脸色越发苍白,只是凝视着疏影的面容,薄薄的一层泪光闪烁在她的眸子中。
“凝卿,凝卿!”那男子一个箭步上前,三步并作两步,已经来到了疏影的身侧。
疏影略显防备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倒退了一步。
那男子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脚步硬生生地顿住。
他的嘴角缓缓勾勒出苦涩的笑意,像是嘲讽自己一般,笑道:“你……应该是淑媛娘娘。”
疏影微微扬眉,嘴角浮现出一丝微冷的笑意,冷冷说道:“的确是我。”
那男子缓缓作揖,说道:“在下慕容岚烟,对娘娘失敬。”
疏影的眸光微闪,嘴角的笑意微变,淡淡说道:“原来是慕容公子。”
我也颇为惊讶。
昔日定侯公出世,朝廷中有一人据理力争,要求取消定侯公的封号。
却是他评价定远侯“雅量高致,非言辞所间”。
那就是公子慕容岚。也是我昔日在天水依一阁所读的诗词的作者。
他自始至终是一介书生。他有着文人的情怀,忧国忧民,却缺乏政治远见,仕途不顺。
当年庄家动乱,他愤而上书,言辞间直斥徐洛飒不顾重臣劳苦功高。
徐洛飒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不久后,慕容公子就辞官远游他乡,行踪飘渺不定。
我却从未想到过,昔日名动一时的慕容公子,会在这里摆了简简单单的一个画摊,以卖画为生。
而他对庄凝卿的态度,远远不是一个臣子,所应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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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了木制的门,那是一间破旧的小屋子。
疏影尾随在我身后,看到里面的摆设,她的眉头不经意间微蹙。
庄若翎看到疏影的神情,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她冷冷说道:“这里简陋,委屈淑媛了。”
疏影微讶地扬眉,嘴角勾勒出微冷的讥讽笑意,冷冷说道:“不会。”
对于慕容岚居住在此,我认为是理所当然。
他早就一身布衣,作为一个文人,不出仕,仅以卖字画为生,积蓄自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