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琴声,钟伯期心里一紧,手里的茶碗摔在了地上。
冷籍也是一愣,转头看向石桥仙境,因为乍一听,这就是路公复在弹琴。
罗长史忙道:“钟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熊刺史是个人精,他看到钟冷二子的表现立刻就猜到了什么。
“这不会......不会是路公复先生的琴声吧?”
钟伯期心中更是有些崩溃,就连外人都听出了琴音是路公复的三国古琴了。
罗长史惊道:“这怎么可能,现在可是大白天的,就算有鬼......”
苏无名笑道:“熊刺史说的对啊,南州四子情同手足,得知钟先生重游故地,就连在阴间的路公复先生也到了。”
熊刺史脸都黑了,这个苏无名是故意糗他。
钟伯期强自镇定道:“苏先生说笑了,此琴声哀怨至极,此人在古琴上的造诣跟公复兄已经相差无几了,可他不是公复兄。”
苏无名笑道:“哦?钟先生听出来了?我是故意请青虚道长给大家助兴的,不过为什么钟先生这么害怕听到这个琴声,冷先生刚才可是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冷籍惊讶道:“这琴声真是那青虚所弹?”
苏无名站起身来冲着远处的石桥山挥了挥手。
琴声戛然而止,水面上出现了周浩的身影。
他一手扛着古琴踏波而来。
熊刺史和罗长史已经起身迎接了。
钟伯期和冷籍也只能起身,不过这时候钟伯期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用白巾捂住嘴,苏无名看到了上面的鲜血。
周浩把古琴放在了裴喜君面前,然后来到了石桌前抱拳笑道:“不请自来,还请海涵!”
熊刺史赶紧道:“青虚道长客气了,快请坐!”
他越俎代庖了,毕竟不是他邀请的众人。
钟伯期也挤出一个笑容道:“青虚道长说笑了,这石桥仙境本身就是公共之地,无须邀请,谁人都可以来。”
周浩坐了下来,微笑道:“刚才远远看到钟先生咳血,我倒是认识一个神医,可以请来为钟先生诊治一下!”
苏无名恍然道:“对了,熊刺史也认识,正是费老先生,他可是长安神医。”
钟伯期摆摆手道:“两位大人不用客气,我这是老毛病了,看过诸多名医都看不好。”
他说着就要给周倒茶,周浩却挥手一挡微笑道:“不好意思,在下不喜欢饮煎茶。”
钟伯期点点头也没有强求,茶乃君子饮品,但不是所有君子都喜欢饮茶。
苏无名:“钟先生不用客气,鸡师何在?!”
“喊我作甚?可有人要治病?”
费鸡师从大树上爬了下来,钟冷二人看费鸡师一脸邋遢像顿时有些不喜了。
他们是何等人物,怎么让这种像乞丐的一样的人为他们治病。
但费鸡师走过来直接上手抓起了钟伯期的手腕开始把脉。
钟伯期无奈道:“看你的样子倒像是江湖术士,也不为难你,你就说我寿得多少?”
费鸡师:“寿至八十,没跑!”
钟伯期抽出手腕道:“胡说,我这是老病,没法治!治不了,也没得治,你说你是从长安来的,我看你是在长安行骗被人赶出来的吧?”
费鸡师无语道:“谁告诉你得的是绝症?”
钟伯期:“好多的郎中都这么说!”
费鸡师不屑道:“那是你们南州没有名医!”
这话直接得罪了除了他们自己人之外的所有南州人。
他毫不在意的接着道:“就好比你们南州四子吧?我看也就那么一回事!”
罗长史怒道:“你放肆!这里又没有你的茶碗,退下退下!”
人碍着面子不会亲自斥责看不上他们的人,但是养的狗性子还可以张嘴就咬。
费鸡师一甩袖子,不屑道:“谁稀罕,青虚小子弄的南灵红茶好喝多了,他写的字跟颜元夫齐名,画的画更是独创一个流派,弹得琴跟路公复也不遑多让,你们怎么有脸在他面前称名士的?”
这老小子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啊。
钟伯期和冷籍倒是没有太尴尬,因为钟伯期擅长的是煎茶,他自认为自己的是最懂茶的。
而周浩也没有表现出诗才,所以冷籍还是很骄傲的。
反而尴尬的是熊刺史和罗长史,他们引以为傲的南州四子在费鸡师嘴里啥都不是,他们还很难反驳。
罗长史打破沉默,讪笑道:“钟先生此人说话不可信,我是有所领教的......”
周浩嗤笑道:“罗长史,你说费老说的哪一部分不可信?”
罗长史脸上笑容已僵,他不敢得罪周浩,也不敢得罪名士,刚才嘴太快了,现在他不知道怎么圆了。
熊刺史打哈哈道:“青虚道长,罗长史只是不信任费老的医术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钟伯期这时候端起茶杯来,笑道:“无妨,诸位请!”
熊刺史和罗长史一脸钦佩,喜怒不形于色,这就是名士。
其实冷籍的性格就不符合名士的标准,他就像一个炮仗一点就着。
卢凌风都比他强,卢凌风是莽,但脾气却不暴躁,不该发火的他是不会发火的。
周浩面前只有一个空碗,其他几人都端起了茶水。
钟伯期的注意力都在冷籍身上,其他的人都陪衬而已。
冷籍端着茶凄然道:“戚戚复戚戚,秋堂百年色,而我独茫茫,荒郊遇寒食,可惜啊,元夫、公复二位兄长不能一起共饮了......”
这首诗出自唐代张省躬的《梦张垂赠诗》。
不过在这个架空世界,这首诗就是他冷籍的,张省躬就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
钟伯期:“贤弟不用伤心至此,人间虽别,九泉之下,我们还可以携手入竹林,开怀畅饮一万杯。”
呵呵,这话已经说的意图很明显了。
周浩他们三人相视一眼,这次稳了!
而熊刺史和罗长史却什么也不知道,以为今天就为了缅怀故去的两子。
至于那个樵夫,呵呵,他们一点都不在乎。
冷籍笑道:“对,待大家都死后,仍会团聚,我们仍然是南州四子......”
他说着把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钟伯期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也觉得这次稳了。
“哈哈哈——”钟伯期放声大笑。
费鸡师喊道:“听听这中气十足的笑声,哪像人之将死啊?”
钟伯期笑容一收指着费鸡师怒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