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船只并未按照计划过夜,补给备齐后便驶出码头,重新进入大运河航道,顺风顺水地继续南下。
幸好不是夜里,晚上行船的危险度是白天数倍,速度压根快不起来,还要防备水匪及其他可能发生的意外,难免提心吊胆。
数个时辰过后,等到暮色四合,船也到了二十里外的一处小型码头。
别小看二十多里的航程,觉得不算什么,对于不停挥舞船桨的船工来说,早就筋疲力尽,必须停下休整。再加上天色已晚,船主便决定停留一夜,次日再行出发。
尽管仍然担心有杀手追赶或者在前方截击,薛蟠也不能不窝在船舱避祸。
林之孝则不然,作为明面上拿主意的,很有礼貌的去厨房取了饭食,回来给“儿子”用,借口现成的,在上个镇子逛累了,需要休息。
用了晚膳,又去拜访船主,打听还要多久才能到达金陵。
船主虽说也看出来这一行人奇奇怪怪,但好奇心害死猫,像他们这种整天走南闯北的最明白不能好奇,更不会胡乱猜测给自己惹麻烦。只要对方将船资付了,真没兴趣知道太多。
故而,一如既往,客客气气的回答了林之孝,还请对方原谅船上条件简陋,多多包涵云云。
林之孝忙又客气一番。
二人你来我往的很是客套了一番。
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即是与己方便,想必两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天色越发暗了,甲板上已经没什么人。
这时,薛蟠才鬼鬼祟祟的跑出来透气。
站在船头,举目四望,茫茫大河之上渔火点点,每一点都可能是一艘船。
停下过夜的船只当然不止脚下一艘。
两岸光秃秃一片,没有树木没有芦苇,只有仅至脚踝的野草处处,像是土黄大地上的一块块狗皮膏药。
有渔火闪烁,越来越近,待到了视线内,薛蟠方看清是两艘大船。
大船甲板上站满了人,一个个身强体壮满脸凶悍,极像水匪,关键全都一身黑衣。
看到这一幕,薛蟠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眼睛里全是恐惧。
回头看看自己的船再看看对方的船,看看自己的护卫再看看对方的手下,腿都软了。
两条大船不管不顾,以极其嚣张的姿态飞快撞了过来。
黑衣人嚣张的大笑声在这夜色里格外清晰。
“这可如何是好?表弟,对,有表弟!”薛蟠眼睛闪了闪,忍不住喊,“表弟,快看,撞上来了!”
听到薛蟠的声音,已去休息的船主连忙带着人从船舱里跑了出来。
等看到对方船上的身影后,神色大变:“糟糕,是漕帮的人!”
薛蟠惊讶道:“漕帮,不是水匪?”以这些人嚣张蛮横的表现,比水匪不遑多让。
船主跑熟了大运河这条路,这样的场面见过不止一回,但只有这一回是冲自家来的,顿时满脸苦涩,能说漕帮是合法的水匪么?
苦思冥想究竟哪里得罪了对方,要怎样破财消灾,一时没有搭理薛蟠。
宝玉听到呼声后已然来到甲板之上。
不过众人都在担心即将到来的灾难,无人注意他的到来。
挤到船头,来到薛蟠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还好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薛蟠一把搂住宝玉,满脸惊恐地道:“漕帮不会是为了我来的吧?”接连不断的意外把这厮吓破胆了。
举目远望,大船越来越近,船上的黑衣人面目也越发清晰,宝玉不由皱起眉来。
漕帮,会和薛蟠这事有关?
“怎么办?”薛蟠带着哭腔道,“漕帮有十万漕夫,我还有明天么。”
“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瞧你这德性。”没好气的轻斥一声,宝玉扶住早就想跪、摇摇欲坠的薛蟠,回头喊林之孝,“林管家,看着这小子,我到前面瞧瞧。”
既然行藏已暴露,索性宣告真实身份,说不定对方还得顾忌荣国府的面子,一时不敢妄动。
飞身冲着河道挥出一掌,水流断开,掌力卷着河水扑向撞来的大船。
大船被这股劲力所止,船首上扬,又重重落下,溅起大片水花,速度生生被降了下来。
“啊,救命,船要翻了!”
“有高手!”
“站稳了兄弟们!”
“漕帮兄弟没有狗熊,都站稳了!”
……
一阵吼声此起彼伏,嚣张无比的黑衣人全被掀翻,一个个连滚带爬,站都站不起来,在漫天水雾中好不狼狈。
宝玉的掌劲控制到了入微之境,只重创了两只来犯大船,靠岸的其他商船并未遭受池鱼之灾。
这些船早在漕帮船只来势汹汹时便退避三尺,显然都不想瞎掺和。
也对,谁愿意多管闲事。
宝玉长啸一声,喝道:“混账,竟敢故意撞击官船,尔等想造反么!”
漕帮恶狠狠的模样吓坏了一船的人,扶灵回乡的官员不知何时也到了船头,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只听他咬牙切齿的道:“本官一定要上折弹劾,叫他们付出代价!”漕运总督他不敢,管这段的官员他还是能对付的。
再次挥出一掌,对面的大船终于停了下来。
水雾散尽后,还能看到在甲板上滚动与死死抱住桅杆的黑衣人。
负责这次行动策划的漕帮某分舵主心中惊骇,对方船上竟有位武道高手!
鸽堂的信息压根不全,仅凭对方掌劲掀起的水浪便可断定,这两船的人加在一块都不够人家一掌打的。
“闯大祸了!”他暗暗叫苦,“非但没立下功,还惹了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高手,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对方话里的“造反”二字尤为刺耳,他不敢担责任啊。不光他,便是命他如此行事的幕后大佬也没这个胆子承担责任吧。
“老大,咋办?”属下也吓了一跳,急忙询问对策。
谁也不想和造反扯上关系啊。
“我特么知道咋办?!”老大头疼不已。
“老大既然知道咋办,快些交代兄弟们啊。”下属傻傻道。
老大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对方。
脸色一阵扭曲,手一挥:“停船!”
小弟们连忙带着帮众将船停下来,此时距离薛蟠所在船只已不足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