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苏颜回到东宫的第三日,便是苏颜的生辰。爱妻婚后的头一个生日,太子殿下非常重视,清晨起来后,便开始大献殷勤。
由温暖的汤泉宫回到东宫,苏颜有点不大适应,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她早上不大爱起床。头两日,太子事忙,常常天不亮就往太极宫去,根本不舍得吵醒她,以至于苏姑娘都要到天光大亮,才磨磨蹭蹭的爬起来,皱着小脸穿衣洗漱。
今日苏颜在太子起床后,照样睡得安稳。温暖如春的宫殿中,绣着百子千孙图样的幔帐低垂着,内殿中一片寂静。
外间,太子拿着一卷书,靠坐在案边,静静的读着。木蓝等宫女,垂首肃立于殿中各个角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恐打扰到这殿中的两位主人。
殿外,深秋的暖阳已经升起,温暖的阳光撒落在竞相开放的木芙蓉与秋菊上,为各色绚丽的花朵披上了一层金纱。
临近丽正殿后殿的轩窗下,一丛深红木芙蓉开得正艳,最为奇特的是,这丛正红的芙蓉花朵朵都镶嵌着金边。金桔和银柳两人,拿着竹剪围着这丛木芙蓉转了半天,细细打量每一朵花,想要选出一朵最美的,以供太子妃簪戴。
“这朵,这朵是最好。”金桔小心剪下枝头最艳的那朵,抬头看了看天,不无担心的道:“娘子还没起床,殿下会不会生气?”
银柳坚定的摇头:“不会。”这半年多来,她们都是亲眼见过,太子是如何疼宠纵容太子妃的,那真是小心翼翼的把娘子捧在掌心,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便是娘子的父亲苏相,怕也没有殿下这么紧张娘子。“就是,我觉得娘子的身体好像比之前差了好多。”在相府时,娘子清晨也畏冷懒起,却也没有现在这般严重。
金桔扬起柳眉,恨恨的道:“还不是那些花害的。”她理所当然把苏颜最近身体不好的情况,归责为九曲宫的那次意外。“别让我知道是谁作的,不然定要他好看。”皇帝经过好久的调查,终究还是把那些事情定为意外,可太子与苏颜身边伺候的宫女们可不这么想,他们都断定必然是有人要害太子妃,当然太子是坚定不移的认为,是有人要害他,结果他家卿卿替他挡过了一劫。
皇帝都不追究了,只处罚了一些太监,太子却记在了心里。他自然有重点怀疑对象,就是他那几个哥哥。只是碍于皇帝,不好明面上调查,私下里却一直都没有放松。
太子晨起只喝了一碗水,这会儿肚子里叫得厉害。他瞄了一眼更漏,时候不早了,怎么卿卿还没起床。他放下手中的书,迈步进内室,挑起幔帐一看,整个人都埋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张艳若芙蓉的小脸的苏颜,凤眸紧闭睡得正熟。
太子纠结了一下,卿卿睡得这么熟,真舍不得吵醒她。要不,让她再睡一会儿?这个念头早冒出来,就被太子给压了下去,就算要睡也得用了早饭再睡,要不对身体不好。
“卿卿……”太子坐在床边,慢慢俯下身,轻柔的拍哄着好眠的爱妻。
苏颜睁开睡意惺忪的凤眸,下意识的就往丈夫怀里偎,小脸贴在太子胸前,娇声道:“七郎,好困。”
太子差点就要把爱妻好好的送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让她睡个舒服。正在跟自己斗争的厉害,怀中人已经清醒了许多。苏颜抬手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半眯着凤眸疑惑的问道:“七郎,你怎么没去太极宫?”
太子低头亲亲她,柔声道:“今天可是卿卿的生辰,为夫哪里也不去。”
“不过是个小生日,晚上七郎早些回来,咱们两个庆祝一下就好了。”苏颜轻描淡写的道。
太子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他可是发了许多请贴出去,打算开个盛大的宴会,来给爱妻贺寿的。
太子昨天早就跟沈相他们说好了,今天是太子妃的生辰,他不过去上班,有紧急的事,派人过来回他。
太子回宫两日,最为紧急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沈相皱得深深的眉宇也缓和了许多。太子夫妻情深,也是他所乐见的,很是通情达理的点了头,甚至还抚着胡子笑道:“明日东宫的寿宴,太子可得给老臣个贴子。”
太子矜持的笑了笑,“请贴早已送去相府了,孤在东宫静待沈相。”
太子为了苏颜的生日,在东宫设下盛大的宴会,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以前王妃、公主都受到了邀请。就连在南山行宫休养的皇帝,也在宴会开始时,派贾喜赐下无数宝贝,以为太子妃贺寿。
有了三个月身孕的苏容,身段苗条如昔,扶着丫鬟的手,跟在丈夫吴王身后,慢慢步入东宫。早有东宫总管李安带着人迎了过来,笑着请吴王夫妻分别入内。吴王自去男子休息之处,苏容却由东宫宫女引着,进入了丽正殿后的含光殿。
含光殿位于丽正殿后,原是太子妃的住所。可是苏颜自成婚后,便一直与太子共住丽正殿,含光殿便空了下来,给她做书阁与会客之所。今天寿宴,招待女眷的宴席便摆在了这里。
苏容进来时,含光殿内几乎已经坐满了身着各式礼服的女眷,皆安静的坐于自己的位置,含笑听着太子妃与几位公主、王妃闲话家常。“六嫂来了,快请入席。”坐于上首的苏颜,见到苏容时,含笑伸手相让。
苏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才慢慢走向自己的位置,只是在坐下时,她下意识的用手撑住了腰,挺着肚子,在丫鬟的扶持下慢慢坐下。待坐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有显摆之意,连忙抬头向首座看去,苏颜展开一抹风华绝代的笑,正与湖阳公主说话。苏容心下一松,又有些说不出的失望,正辩不出心里的滋味时,便听得旁边一声冷哼,“到底是太子妃的姐姐,来得这样晚。”
苏容侧头看去,不敢置信的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个涂着厚厚脂粉还盖不住深色斑痕的胖女人是赵王妃?她仔细看了看,依稀在已经胖得有些变型的五官中,辨认出属于魏六娘的模样。
魏六娘被苏容看得羞愤欲死,她自是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丑样子。可是魏家被抄,太妃和魏八娘身死,魏六娘多多少少知道了些□□。惊吓之余,魏六娘半点也不敢得罪自己的丈夫,不得不顶着这幅尊容来赴宴。
“五嫂。”苏容对着魏六娘浅浅一笑,轻声劝告:“脂粉对孩子不大好,能不用还是别用。”
魏六娘恨恨的瞪了一眼素颜清丽的苏容,憋着气扭过了脸,狠狠的灌了一杯水。
苏容唇角轻扬,也慢慢抿了一口温水。注意力不自觉得放在苏颜身上,越看越赞叹,每一隔一段时间不见,都会觉得苏颜又美上几分。难怪太子为她虚置后宫,由她任意处置姬妾而不多言。可惜,苏容的目光落在苏颜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上,暗道:一个女子嫁人之前,可以拼脸,嫁人之后就要拼下肚子争不争气。她轻抚腹部,想着那个神医之言,慢慢弯出一个美丽动人的笑。神医说,她这胎定是个龙孙。
不只是苏容关心苏颜的肚子,正在跟苏颜闲聊的湖阳公主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她是太子的嫡亲姐姐,直言不讳问道:“七娘,可有好消息?”眼看着诸王长成,还一一介入朝政,湖阳公主比太子都着急。她一面动手自己的势力打压诸王,一面暗自盘算,想让太子妃早日有孕。最好是一举得子,嫡长孙可是太子最有利砝码。
苏颜还真不大确定,她上个月的小日子有些不大正常,只来过两日就结束了。这几日,她渴睡、厌食、身体无端疲惫,都在显示着一个结论。只是还未经太医确认,她也不好多言。面对着湖阳公主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含笑摇头。
湖阳公主皱起眉头,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太过于冷硬:“七郎岁数也不小了,旁人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好几个。”她看了苏颜一眼,接着道:“七娘与七郎少年夫妻,感情深厚,自然也该明白,七郎是太子,广延秦氏子嗣是他的责任,也是七娘的责任。”她就是不喜欢苏颜当太子妃,生就一张能魅惑天下人的脸,迷得弟弟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把旁人都扔到一边去了。
苏颜太明白湖阳公主的意思,不就是让她贤惠些,主动给太子床上送人么。呵呵,她才不会这么傻呢。她笑盈盈的看了湖阳公主一眼,“我们都在尽力呀,只是孩子得看缘份,缘份不到,任凭别人再努力也不行,阿姐说是吧?”湖阳公主成亲这么多年,不也没孵个娃娃儿出来,好意思说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