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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舟看向孙先生,大概是年纪大了,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疲倦,可眸子里的坚持却显而易见。

她微微挑着眉头,对对方的来意有了个大概的猜想:“孙先生应该有重要的事要同我说,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我再找你们一同出去。”

“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有……”

顾南辞本想抱怨两句,一旁的蓝夏却拉住了他的手,微微摇头,顾南辞愣了一瞬,最后跟着蓝夏走了:“那我们就先回学院了,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再过来。”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夜舟才将目光落到对方的身上:“你找我有事?”

“之前我说过要带您去琉暮陛下的皇陵,现在您醒了,也能四处走动了,便去看看吧。”孙先生道。

夜舟闻言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必了,既然已经是千年前的故人,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说实话夜舟不怨琉暮,毕竟从前琉暮就是她的一切,所谓的失望和不甘也早在重生后的几个月里被慢慢消磨了,她只是不愿再将伤疤揭开,也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故人的尸首。

见夜舟拒绝,孙先生却有些慌了:“大人!您一定要去!琉暮陛下给您留了一些东西在那里,陛下去世前曾下过旨意,除了每一任药院的院长没人能靠近她的皇陵,我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大人若执意不去,以后恐怕也会后悔。”

孙先生的态度十分强硬,夜舟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最终轻呼了一口气。

算了,去看看也好,她也不想总被琉暮的过去牵扯,这一去就当是斩断曾经了。

“带路吧。”夜舟道。

孙先生心中一喜,立即带夜舟坐上了回天都王城的马车。

这一路便是将近五天的路程,好在孙先生准备得当,否则以夜舟目前这个身体怕是早支撑不住了,等她走下马车的时候脸色都还有些苍白。

琉暮的皇陵是单独设立的,就在距离王城不远处的地方,那里很幽静,四周的风景也很好,的确是琉暮会喜欢的地方。

夜舟是第一次来王城,只可惜此时的她实在没什么观察的心情,一提到琉暮,她的情绪总有些起伏,如今马上就要见到对方了,莫名有一丝慌乱涌上心头。

没过多久孙先生就将她领到了皇陵内部,里面建造的很宏大,除了入口处有几个守卫之外,里面空无一人。

夜舟被带到了最后一个密室,孙先生止步,打开石门后便不再向前了。

“里面就是琉暮陛下的棺椁了,陛下有令,除您以外所有人都不能进去,即便是我也一样,我就在这儿等着您。”孙先生道。

夜舟点头,缓缓走了进去,石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水晶棺椁,她来到棺椁旁,看到了里面躺着的人。

毕竟是天都建立者的尸首,药师特地用特殊药剂为尸首做了防腐处理,即便隔了一千年,琉暮的尸首也没有腐烂,瞧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是这张脸对夜舟来说实在有些陌生了,她被琉暮杀死的时候对方才二十出头,模样俏丽笑容明媚,而眼前这人却是七老八十的年纪,不过眉宇间还是有年轻时的样子,依旧貌美。

这也算是寿终正寝了吧?

夜舟心神一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盯着琉暮的尸首看了太久,她控制着自己挪开目光,开始在石室内观察起来。

孙先生说琉暮在这里面给她留了东西,可她看了这么久,似乎什么也没发现,除了四处堆放的金银财宝。

琉暮总不会给她留了一棺材的钱吧?

夜舟觉得可笑,认为是孙先生会错了意,刚打算转身离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向水晶棺里的人。

这棺材未免太大了一些,躺下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躺下两个人……”

夜舟心头一跳,急忙走到琉暮身边,就着那水晶棺直接躺了下去。

她睁着双眼仔细观察棺材的内部,果然在水晶棺的反面看到了几行字,霎时表情僵住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睁大,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住了似的,甚至身体都有些发抖。

片刻过后,一滴泪水从夜舟的脸上划过,过了许久,她离开了棺椁,径直走了出去。

孙先生刚想追上去询问,却被夜舟那一身的冷气给吓住了,站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孙先生问。

夜舟摇头:“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去吧。”

“可您的身体……”

“我没事,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不敢,那过会儿我再来找您。”

说完孙先生识趣地离开了。

夜舟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大街上,原本安静的四周变得嘈杂起来,可夜舟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她来到了王城的广场上,那里有一尊雕像,是琉暮的雕像,从天都创立时就有了。

夜舟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泪水早不知在什么时候浸透了她的脸。

棺椁上的那些文字映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握紧双拳,斑斑血迹顺着手指往下流淌,就像眼泪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祁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气转凉了,你还要在这儿站多久?”

夜舟没有回头,她早就察觉到了一直有一个人在角落里看着她,也猜到了对方是谁,只是懒得戳破罢了。

事实上祁然一路都跟着她,他一早就听说了夜舟被孙先生带走的事,也大概清楚了其中的缘由,便一起跟了过来,自然也看见了夜舟所有的动作。

祁然原是不想打扰对方的,可见她一动不动,便上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谁知这一拍他便看到了对方的表情,顿时身体僵住。

二人谁都没开口,他看着夜舟泪流满面的脸,心脏抽痛得厉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她杀了我,我虽不恨她,却对她失望过,不甘过,可我唯独没有怀疑她是否另有隐情,说起来她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够了解她。”

“我以为她是在利用我,最后又因为我的身份而厌弃了我,可事实上,她到死都在为我考虑。”

“为什么偏偏要瞒着我?让我带着对她的失望和怨气离开?”

夜舟看着琉暮的雕像,声音因悲伤而沙哑,她少有流泪的时候,也不屑展露出如此脆弱的姿态,可此时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仿佛要将埋藏起来的心全部剥开似的。

巨大的情绪起伏影响了夜舟的身体,最终她意识虚散倒了下去,祁然及时将她抱入怀中。

对方身体的温暖蔓延到他的身上,可他还是觉得冷得吓人,最终苦笑了一声。

“我到底还是赢不过她,即便她已经死了千年了,你也只能看到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