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是阴沉,路心悦坐在SMART上,发了会儿呆。
手机响起来,是王景盛。
低沉略哑的声音,“不高兴了?”
路心悦呵一声,淡淡答,“没有。”
王景盛轻笑一声,“肖俊是我学弟,惯会耍嘴皮子,她对你有点成见,你别理他就行。”
路心悦挑一挑眉,这一对的人物关系,还真是让她猜中了。
默一瞬,她慢吞吞地问,“你妈要去美国?”
“肖俊跟你说的?”
她之前从来不问,陡然提及,王景盛还挺高兴,“我妈有情绪病,美国医疗水平高,空气好环境也宽松,医生建议送出去半年治疗加休养。”
路心悦的情绪不高,轻轻地“哦”一声。
王景盛与她解释,“赵贝怡的爸爸是BJ医院的院长,这趟美国之行都是他安排的。赵贝怡认识到自己工作能力不够,想出国深造,就一起去了。”
路心悦恍然大悟,原来赵贝怡不是倚仗表妹的身份,而是另有所持。想起肖俊的话,她笑出声,“你只有一个妈妈,表姐表妹不够分啊。”
王景盛不高兴,“你瞎想什么呢。”
路心悦的心情却是飞扬起来,语调轻松,“肖俊给我贴了个标语,原话太书面,我记不清楚。概括起来的意思,说我是一个擅长思考与分析的人,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他说得很对,我就是这么神奇的人。”
王景盛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然后呢?”
然后?
路心悦冷冷哼一声,“我判断,你之所以和玉薇订婚,除了她是玉家女儿的身份,可以让玉家支持你以外。更重要的是她对你妈妈很好,你觉得自己欠她人情。我猜……订婚这件事情,对玉薇的实用价值要高过你。”
路心悦说得笃定,因为余佳有帮她查玉薇的情况。
消息表明,玉家的情况,只比锦城王家好一丢丢。玉薇的妈妈早逝,有一对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弟妹。
有后妈就有后爸,那对弟妹在玉家占尽资源,玉薇的处境并不好。
关于她是拉拉的这件事情,余佳还在查。
王景盛沉默了会儿,淡声道,“我和玉薇一起长大的,我和她订婚是互惠互利。”
路心悦心头掠起寒意。
恼意跟着起来,直截了当地按断电话。
……
这天夜里,路心悦辗转反复,午夜时分才缓缓睡着。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人抱住她。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动作,她没有睁眼,任由他将她窝入怀里。
一夜无梦。
凌晨时分,耳边有暖暖的呼吸,“外面下雨了。”
“唔。”
她把头往被窝里缩,呻吟着,“今天不上班,不要吵我。”
王景盛轻轻地笑,看着她像小猫一样蜷起身子,心里头柔软极了。蠢蠢欲动,动作也跟上去。
路心悦困极了,随他摆布。
没多久,卧房里便传来暧昧的声响。
……
之后便是泡澡。
醺然的气息中,路心悦轻声问,“你有打算跟我结婚吗?”
王景盛温柔地抱着她,低沉的声音里透了暖意,“我不是说过嘛,我可以带你去美国结婚的。”
路心悦笑笑,慵懒地翻个身,离开他的胸膛。王景盛很敏感,搂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扣了扣。
低下头看她,“不愿意?”
路心悦扬起头,浴缸浮起水雾,他的英俊的面孔看着有些模糊。
声音微有讥诮,“国内你打算跟谁结婚?”
王景盛一怔,没想到她是按着这个思路来想。面孔沉下去,“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路心悦又翻过身,声音淡淡,“这又不是秘密。”
王景盛无语,扯她过来,惩罚性地在鼻头咬一记,“你瞎想个什么劲呢,难怪上回讲的时候,给我看脸色。”
路心悦捂住鼻子,又瞪他,“没事情干嘛跑美国结婚?”
王景盛拧起眉,若有所思地看她,“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路心悦还就是不相信他,垂下眼帘,不说话。
王景盛看出她的迟疑,目光幽沉了。
淡淡地解释,“我在美国有遗产,咱们去美国结婚,可以设定为联合或按份共有产权,让你这个穷光蛋小女人尝尝做富婆的滋味。”
路心悦心头突得一跳,“这么好?”
“我对你不好?”
“一般般。”
王景盛侧过头,研究地看她,“肖俊说你很神秘。”
“嗯?”
“他说你看似欢脱、友善、好相处,其实你很紧张,内心戒备,与周围的一切保持距离。”
路心悦诧异,逗比学神确实有几把刷子,这么也能分析出来。
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来,呵呵地笑,“他才过来半个月,就能看出我的老底?你跟我一起这么久,怎么没看出来?”
王景盛眼瞳收得紧,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沉思片刻,他点头,“他说得是对的,你对人的信任很浅层,稍有风吹草动,就缩回自己的小窝。看着与世无争,其实是自我放弃。”
路心悦被他说得皱眉头。
眨一眨眼,她立时组织反击,“明明是你放弃我,又栽到我头上。还有,你才紧张,戒备,以及不肯相信人。”
王景盛拧起眉,心情复杂。
自从他决定调整部署,回来H城,肖俊就致力于研究路心悦。之前从赵铎那里搜罗她的信息,过来H城后,便亲自观察琢磨。
他认为,路心悦有应激反应心理。
判断她在成长的过程中,有被抛弃的经历。心理阴影巨大,因而缺乏安全感。她极之聪明,敏感,又骄傲,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无意识间虚拟了自己的人物形象。
两年前,他悄没声息地离去,等同于抛弃,加剧了她的不安情绪,症状更加严重。
“她看似乐观,实际悲观至极。”肖俊说。
王景盛相信这番说辞。
因为他有听路心悦提过,她父母在她八岁那年离异,母亲带了弟弟改嫁,她与父亲相依为命,十六岁那年父亲胰腺癌去世。
他猜母亲的离去对她的打击比较大,童年时种下的阴影,会对她的一生产生影响。
所以她能够熟视无睹地面对他的离去,也可以坚持两年不与他联系。看似无情,实际备受伤害,加重了心理创伤。
他内疚。
沉沉地叹一口气,拥紧了她。
周围静谧,空气与水雾纠缠着,又浮动着。
王景盛的声音低沉又醇厚,带了些蛊惑人心的质感,“你说得对,我们都是有心理阴影的人。我们紧张,戒备,不愿意相信人。但是我们相爱,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可以不相信别人,却一定要相信彼此。”
路心悦愣怔,呆呆地看他。
心里头浮起些陌生的情绪,像是感动,又像是难为情,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冲动。
抿一抿唇,她慢吞吞地问,“你能做到?”
“我当然能做到。”
“好,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