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整日呆在府中无所事事,因此得了空,便想来看看你。”
陆娇坐在大厅,脸上带笑,动作却有些拘谨,似乎在怕自己来得太唐突,会不受欢迎,因此格外谨慎地关注着少女。
这个时代,像她这样的小寡妇,难免容易自卑,害怕外人的眼光和嘲笑。
白萝把桌上的小点心推到她面前,软糯嗓音友好地问她:“陆小姐家中可安好?”
陆娇所嫁的宗室子弟被斩,没了丈夫,她如今只能回娘家,原剧情中陆家官微,而现在陆娇的父亲已被魏昭升了两级官。
想来,陆娇过得不会太差。
只是她被关在总督府的那段日子,魏昭没有派人救她,而白萝也在她身边消失,想必,焦纪那种被姬玥所感染的性格。
早已告诉单纯可怜的陆娇:
“那你魏昭哥哥如今是皇帝,可不会为了你而牺牲任何利益。”
白萝心疼起眼前的小数据人。
却只听陆娇笑吟吟开口,如寻觅到了好友般,真切地望着她。
“白姑娘,家人待我极好,说起来,多亏了你们家沈大人上奏...告发魏钟,我才得以回家,他死得好,我终于不再受他欺凌...”
陆娇说话的声音又柔又轻,语气听起来未曾对任何人产生过怨恨。
只有单纯的,对眼下的结局满足。
白萝似乎明白,魏昭为何如此喜欢她。
大概是深宫里没有一个,能像她这般不贪心,天真,看似柔软,却能包容一切伤害和苦痛的人,魏昭能在她身上...
永远看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能在她身上获得安逸,在她身边松懈自己。
可这个世界的反派之中,要说无情,魏昭也是最无情的,因为只有他在利益面前,会做出决定,放弃自己的cp。
白萝看了一遍原剧情,找到陆娇的结局。
少年皇帝事后察觉,焦纪那时只是故意激他,好拖延时间解救姬玥,他气愤之余,又下定决心非要处死姬玥不可。
得知陆娇竟是被焦纪绑走,他的心也曾动摇过,可最终,他还记得自己是个皇帝,是个即将可能挣脱桎梏的傀儡。
太后被斩,焦纪被贬。
陆娇被焦纪放了之后,魏昭对陆娇心中有愧,也还深深喜欢着陆娇。
他如今有了自己的实权,便迅速将她所嫁的宗室子弟除了,让陆娇回家。
魏昭一直计划着,等他夺回的权力足够,就将陆娇接入宫中,不顾那些世俗流言,他要娶陆娇,宠陆娇。
后来,他的确也做到了。
陆娇成为一名宫妃。
可他也同时有了其他女人,那被封为皇后的女子不但出身高贵,大方得体,容貌也艳绝后宫,甚至还能替君王分忧。
陆娇一开始,每十日便能等到魏昭来她寝宫一次,后来逐渐变成了半个月,一个月,整个岁末至新年,桃花凋零、芙蓉盛开...
后宫第一声婴孩的哭啼,来自皇后寝宫,第二声来自郑贵妃寝宫。
陆娇替魏昭哥哥高兴。
不久后,寻了个扶光明媚的日子,她坐在殿门口,望着朱红墙,绿影斑驳,她服了毒,好像看到了,魏昭第一次来见她的样子。
“皇...皇上?”
“不许你这般叫我,陆娇,忘了当初朕和你书信往来时,你不害臊,怎么唤我的?”
“白姑娘,你在想什么,如此出神?”面前的陆娇坐在一盏热气缭绕的清茶前,杏眸微微张大,好奇地问。
面容娇小白皙的少女摇头,笑了笑,“陆小姐今后有何打算?”
陆娇微垂下脸,面染芙蓉色,有些羞怯地嗫喏了句,“等啊...”
......
沈肆下朝回来时,已入酉时。
暮色昏黄,渐染清稠墨色,繁星如坠。
他抱起趴在书案上睡着的少女,却见她在他怀中幽幽转醒时,格外不高兴。
他发现她眼眶微红,鼻尖也是红红的,清眸里无泪,语气里却有哽咽。
“发生何事?”
少年皱起眉,因为她的神情,他原本平静的心也倏然被扭成一团,觉得喘不过气。
好像,他这一年来时有的奇怪梦境中,那些离开她的画面都即将变为真实。
他抱着她双肩的掌骨不自觉收紧,听她不说话,只好倾身,在她面颊落下温热的吻。
“今日陆小姐来府中看我了。”
少女被他吻得呼吸轻喘后,伸手推开他,柔软嗓音含着一丝怅意道。
沈肆闻言,垂下眼睫,将她拥入怀里,唇贴着她耳侧轻哄,“你不是知道么,我和皇上不一样,你也绝对不会成为陆娇。”
“谁知道呢。”她在他胸口处轻哼。
原剧情中,致使沈肆彻底黑化的事件,发生在六个月后,这一事件也是后来君臣反目、忠臣被逼得想篡位的伏笔。
那时,焦纪在被召回都城的途中,遭人刺杀,怀中抱着姬玥的骨灰盒。
焦纪死了,焦纪的家人很快被欲加之罪,判得诛九族,原本追随焦纪的朝中大臣们销声匿迹般,在朝堂上藏头缩尾。
谁让皇帝令人意料未及地娶了那位皇后,加上朝堂不久前被洗牌,如今,小皇帝手中的权力足够他一人掌握杀生予夺。
开始忠心于魏昭的臣子们,眼见着小人把控朝政的局面终于结束,他们盼望着年轻的皇帝,今后能够仁政爱民,壮哉绥朝。
可初获实权的魏昭,似乎尝到了执掌天下的甜头,过去被操控得太久,一旦出笼...
就肆意得一发不可收拾。
朝堂被理清后,他最在乎的是怎么巩固皇权,怎么把重臣的权力也收割回来。
他行事愈发专权决断,手染血腥无数,一些在他眼里对皇权存在威胁的官员,不论功过业绩,都被他降职甚至处死。
魏昭唯一信任的,过去只有沈肆。
然而,沈肆劝不住他。
不久后,魏昭又有了一位宠臣,那宠臣便是端庄得宜的皇后亲弟。
宠臣每日一顿彩虹屁,比原来好好的魏昭硬生生被夸得盲目。
宠臣嫉妒魏昭身边还有沈肆,有什么好差事、要事都交给沈肆。
见沈肆不升官都难,宠臣便开始谗言,说过去萧家谋逆之事,或许不假。
宠臣显然意在打压皇帝对沈肆的信任,但那个时候的魏昭,手握权力却患得患失,甚至到了每夜都睡不好觉的地步。
听宠臣提起,不由起了一丝戒心。
宠臣又伪造证据,证明当年萧家满门抄斩之前,沈家就依附于萧肆祖父。
沈家之所以后来收留沈肆,都是为了助萧家复仇,沈肆在魏昭面前忠心不二,在他孤立无援时主动为其献力。
实际上就是预谋已久,想要博取魏昭的信任,再在今后让手中的人一点点渗透入朝堂,把控朝政,伺机谋逆。
谗言充分仔细,包揽前因后果,神经衰弱的魏昭便越发在心中忌惮沈肆。
而逐渐引发沈肆彻底黑化的,就是魏昭提防他时,起始的几个小动作。
有人上奏沈肆的养父沈燕。
魏昭不明是非,便让人将沈燕押入牢狱。
而沈肆有一位监管刑狱的友人,出于情谊告诉沈肆,沈燕在牢中并非被审问贪污一事,而是遭到了严厉的酷刑,被拷问当年是否曾与罪族萧家有过牵扯。
沈肆的心覆上一层寒冰。
或许他过去未曾期盼过,与自己有虚假君臣情的魏昭,真会如承诺中所言,等独揽大权,彻底还当年的萧家一个清白。
但现在魏昭的举动,很明显,不但不会说话算数,反而在猜忌他,甚至不惜破坏虚假君臣情,伤害他如今的家人。
如果那时的魏昭伤害过沈燕后,没有拷问出什么就彻底收手,或许沈肆还不会在后来走上彻底黑化的道路。
可魏昭在沈燕身上没查出什么,就将沈燕给直接处死了,妄图以此警告沈肆。
还格外义正言辞地对沈肆说:
“既然沈燕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朕就算错杀了他,你作为一个忠心于朕的臣子,想必也不会因此怪罪朕吧?”
沈肆:“不会。”但我脑海中已经闪过了杀了你,为养父报仇的念头。
毕竟,他当初入朝,就是为了替萧家洗清蒙冤,而沈燕是第一个给他援助的人。
没有沈燕,或许难有现在的他。
沈肆知道,自己的心愿,眼前这个被宠臣洗脑的魏昭已经无法替他实现了。
朝中还一时流传起,沈肆并非沈燕亲生,沈夫人是石女,两人成婚数年都无子,沈肆就是他们在外面抱回来的孩子。
还有一则流言。
沈肆自幼流落在外,曾当过卑贱的孪童,遭多名官员富商玩弄过。
致使小反派彻底黑化事件是一系列的。
各种角色跑到他面前猜疑、嘲笑、轻蔑,哪怕他已然在魏昭底下,站在万人之上,也依旧不断有人敢伤他。
就连过去的魏昭,也慢慢变得,以伤害沈家人作为要挟他听话的资本。
......
白萝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点,比过去的两个世界都早了些。
沈燕入狱前那一日,她就可以溜。
过去,每当可以预想到离开,她心情有一大半都是欣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