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的这次举动应该说比较冒险,我的目的是为了见到老头子,他的目的,说实话我无法完全猜透。在半边楼夜宴将要开始前几天,小胡子下了大工夫,在半边楼附近找到了一个顶楼的民居,在这个位置用望远镜观察的话,大概能够看到半边楼大门那边的一些情况。
我就在这种焦躁不安的状态下苦苦等了几天,每天都和屁股上长了火疖子一样,坐卧不安。在夜宴将要进行的当天早上,小胡子带我们离开了落脚地,先行来到半边楼。
一切都是联络好的,有人带我们到了之前举行夜宴的二层大厅。小胡子可能有要求,所以半边楼的人在一楼那里给我们准备了包房,包房的位置很好,可以清楚的看到大厅内发生的情况,而外面的人看不到包房里的人。
我们进了包房,有人端上茶水和点心,不久之后,半边楼的老板『露』面了,我见过他一次,老头儿大概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看着很文雅。手里『揉』着一对核桃,文玩核桃,现在玩核桃的人非常少了,那是旧社会戏班里的人常玩的东西。
甘老板就『揉』着一对已经『色』泽发红的核桃坐在我们对面,这是个典型的生意人,一脸和气,跟小胡子寒暄,还跟我们点头示意。接下来,他们就开始说正事,甘老板的意思是,今天已经到了正经日子,两件货是否可以交给半边楼了。
“甘老板,不急,竞拍开始之前,我会把东西拿出来。”
甘老板和小胡子心平气和的谈,但是明眼人已经能看到他们谈话中所藏的暗锋。大家都有顾虑,甘老板觉得这个买卖太大,如果一直不见货,心里没底,怕砸了半边楼的招牌,小胡子是何等精明的人,不到关键时刻,不可能把真东西拿出来。
最后,甘老板很无奈的再次妥协了,因为消息已经散播出去,很多人都会冲着铜牌而来,这个时候不能得罪我们。甘老板啰嗦了几句就要离开,小胡子在后面和他说了些事,主要是需要半边楼提供一些竞拍者的**信息。
因为之前我就预料过,老头子或许真的会为了铜牌出头,但他不一定亲自『露』面,会派人来,这就需要掌握那些对铜牌有兴趣的人的一些身份背景。这是犯忌讳的事,半边楼从来不做,不过这一次小胡子显然暗中施加了一些压力。
中午的时候,楼里的伙计拿了一个火锅过来,我们吃了之后开始熬时间,一直到下午四五点钟,我就坐不住了,这场结果未知的大戏已经缓缓拉开帷幕。
大厅里开始进人,我们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这样的夜宴每次都很热闹,这一次的人仿佛来的更多,有些人真为了货而来,有的则是嗅到一些风声,赶来看热闹。大厅一角摆着一口老式的自鸣钟,漆皮都掉了,但擦的很干净,到了晚上七点钟,自鸣钟的报时声就回『荡』在大厅内,人几乎已经坐满了,只有几个比较靠前排的位置还空着。
我们这个包房能把外面的情况看的非常清楚,我看的很仔细,每进来一拨人,我的心就会跟着跳一下。尽管我知道,老头子很可能会派人来,但我仍然期盼奇迹出现,期盼能看到他坐在轮椅里的身影。
想着想着我就走了神,这时候和尚在我身边轻轻一拍我,说:“廖三『奶』『奶』来了。”
我眼睛一动,就看到大门那边走进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这个老太太长的非常扎实,有种满脸横肉的感觉,浑身带着一股煞气,她一进门,周围的人就有意无意的开始躲,好像不愿意和她靠的很近。
这就是廖三『奶』『奶』,道上寥寥无几的几位女龙头之一。这个人就和杜青衣很不一样,杜青衣做事狠,但要分人分事,而且无论她怎么狠,骨子最深处那抹淡淡的女人味是褪不尽的,这是她的弱点,尤其上了年纪之后,心好像变慈了,正因为这样,杜国魁才有机会一点点坐大成势。
而这位廖三『奶』『奶』则不同,她没有禁忌,对谁都下得去手,且下手很黑,没有几个人敢招惹她。
廖三『奶』『奶』屁股还没坐稳,大门又进人了,这个人和甘老板的岁数差不多,但是和甘老板的气质截然不同,身上带着匪气。和尚就又告诉我,这人就是杜国魁。
我没有很吃惊,杜家既然能到云坛峰去,说明他们已经搅合到这件事里来,杜国魁出现,这很正常。
后面进来的人几乎都是重量级的,让这场夜宴显得与平时不同。现场的气氛有一点异样,没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那几位名动一方的大佬则各怀心机,眼睛里流『露』着时不时就闪动的光。
七点半的时候,半边楼的伙计照例搬上了晚饭,没有几个人动筷子,碗筷很快就被撤下去了,大厅正中架起了那张大桌子,竞拍正式开始。半边楼每次组织的基本都是硬货,找来货就能销出去,不过今天场内的沉闷气氛可能感染了很多人,竞拍非常冷清。
看来,很多人都在等最后那道“硬菜”。
中间杂七杂八的过程就快要结束了,两块铜牌是今天压箱底的重货。这时候,一个半边楼里的人就悄悄溜到我们包房里,跟小胡子商量,是不是可以把货拿出来了。
“可以。”小胡子掏出了几张照片,递给对方:“就用这个去拍。”
“这......”那伙计很惊讶的看了看小胡子,又看看几张照片:“这恐怕......恐怕不合适,您知道,我们这里一向是要见真货的。”
“这和真货是一样的,不会有事,该出价的人依旧会出价。”
小胡子的态度很坚决,半边楼的人迟疑了很久,也不敢说太多,带了照片就出门。
前面的步骤进行完,压轴的拍品就要上台。半边楼的人很无奈,但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没办法,有人把几张铜牌的照片工整的摆到了桌面上。现场鸦雀无声,可能是很多年都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短暂的沉默之后,五大三粗的廖三『奶』『奶』第一个起身,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仔细的端详着每一张照片。
紧接着,杜国魁也起身了,人群里又稀稀拉拉站起了一些人,纷纷围拢到桌子周围。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做这些事情,尤其是争抢一些硬货的时候,龙头们是不会亲自『露』面的,他们混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低调处事的好处。但是今天的情况有点非比寻常,不仅廖三『奶』『奶』,杜国魁这样的人坐在桌前,其余几个大佬也都跟了过来,看样子,他们是想要在桌面上亲自斗一把。
这个反常的现象让我左思右想,想了片刻,再看看小胡子,我仿佛瞬间就恍然大悟。这些龙头这一次如此的高调,好像都想刻意的告诉所有人:铜牌被我拍到了,铜牌在我这里。
一张桌子很快就被坐满了,每个人都不说话,而是紧紧的盯着桌上的照片在看。一个又干又瘦的老家伙,目不斜视的坐在椅子上,『操』着一口广东话发牢『骚』。他抱怨半边楼坏了多年的规矩,不拿真货出来。这个老头儿我不认识,但是可能有些身份,最后还要甘老板亲自出来解释。
“他叫肖阿福。”和尚对我说:“是许晚亭罩起来的人,许晚亭开始洗家底的时候,肖阿福就脱离出去单干了。不过他不可能真的单干,背地里还要受许晚亭的指使。”
甘老板压下了肖阿福和其他人的不满,同时也很气愤的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双方说好的事,谁都没想到小胡子最后会拿几张照片出来敷衍。但是这几张照片是有分量的,照片的内容就是从班驼和云坛峰带回来的两块铜牌。
老头子真的没有出现,我就仔细的开始分辨准备竞拍铜牌的那一圈人,和尚认识一些人,另外一些则很眼生。如果没有甘老板背后提供隐秘的背景的话,我们不可能知道那些面生的人究竟是谁的属下。
神秘的“6”,会在这些人里面吗?
一圈人静静的围着桌上的照片看了很久,在照片上桌之前的那些拍卖浪费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时候正好十二点,老式的自鸣钟铛铛作响。随着这阵报时声,大厅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了。
我的心跳了一下,大门外,一个跟和尚一样高大魁梧的男人,还有一个四十来岁薄嘴唇的女人,合力轻轻搀着一个老太婆,晃晃悠悠的抬腿迈进了大厅。
杜青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