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冷静。必须保持冷静。
现在失去冷静的话，我就真的彻底失去了所有先机。
顾宪章望着近在咫尺的苏沐，心底不断有道声音在喊叫在提醒他。总算这么多年的从政经验不是白搭的，他很快就从那种愤怒的情绪中恢复正常。在他脸上硬是挤出来出来一副和蔼的笑容，一种见到苏沐后应该流露出来的正常神情。难道说苏沐从国外刚刚回来，取得了如此成绩，作为一把手主任的不该对人家说声恭喜吗？
就是要恭喜的。
顾宪章突然想到了恭喜后，心底猛地冒出一股强烈的不安念头来。自己刚才的做法是想要羞辱苏沐不假，但取得的结果让他不甚满意。虽然说身边还有五个副主任，但刚刚空降下来的他们，有的根本不是这个系统的，又能派上什么大用场？恐怕就连省发改委的工作流程该是什么样的都不懂。他们不懂的同时，苏沐是怎么回来的？
苏沐是挟带荣耀而归的。
他在华盛顿的种种表现已经传回省内，据说就连付总理都亲口表扬了，这家伙现在算得上是吴越省内风头最强劲的新贵，背后又有简承诺撑腰，真可谓是名声显赫了。
而自己呢？尽管说表明姿态，站到了霍祭文队伍中，但并不算是他的铁杆，一旦若是遇到麻烦，只要感觉到什么不对劲，霍祭文肯定会将自己抛出来当先锋的，一想到这里，顾宪章就有点心虚。
没错，顾宪章理清楚头绪，分辨出利弊后，已经不复刚刚的意气风发。现在真的有点底气不足了。
最不应该心虚的时候你心虚了，偏偏又必须将这种心虚压制住，如此便让顾宪章处于一种更为惶恐的状态中。他目光碰触到苏沐的眼神。尽管在极力控制下，还是流露出些许的慌乱。
“苏主任。气色不错啊，欢迎你回来。”顾宪章强笑着道。
说到表面功夫的话，可不只有苏沐会做，顾宪章同样擅长，实际上这也是每个当官的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不管你在心中对一个人是如何憎恨，但在表面上你最起码是要做到谈笑自如的相处。
“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我当然会回来，这没有什么值得欢迎的。倒是顾主任。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呢？”苏沐温和笑道。
顾宪章眉头不由一皱。
苏沐这话说的乍一听是没有问题，但稍微琢磨下就能感觉出来他话语中散发出来的强势感，什么叫做这里是你工作的地方，你回来理所当然。难道说你连基本的客套话都不屑和我说吗？想到这儿，顾宪章心中的惊慌就被一种愤怒取代。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自己面对苏沐时，情绪竟然难以控制。
这是官场大忌。
你没有办法控制住情绪，就意味着你的心情会被对方影响。在你们对话的时候，你的节奏被对方所掌控。这就叫做未战先败。但即便是愤怒了，顾宪章也知道现在该做什么。所以他脸色变的阴沉后，说出来的话也带出一种生硬味道。
“我们刚准备去吃饭。这顿饭是要给戚伽他们送行，同时也是给新来的五位副主任接风。怎么样，苏主任，一起去不。之前你不在，所以说就没有通知你。不过现在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吧。”
唰唰。
在所有人看来顾宪章的举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他要不说出来这些话才有问题。而在每个人看来苏沐也必然会答应，毕竟这事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作为第一副主任难道说不应该出席这种午宴吗？所以尽管一道道眼光全都扫向苏沐。却没有谁心中会多想。然而他们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不但错了。而且错的是那样离谱。
“不好意思啊顾主任，我这刚回来。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因此这个午宴我就不出席了，反正有您主持就成了。就拜托顾主任代我欢迎下新来的五位同志，陪着他们好好聊聊，也让他们能够感受到咱们省发改委的热情。我那边还有点紧急事要去处理，就不耽搁你们会餐了。”苏沐微笑着婉言拒绝。
拒绝了。
苏沐竟然当场拒绝了顾宪章的邀请。
顾宪章心情已经不能用阴沉愤怒来形容，要是杀人不犯法的话，他真的很想操起把刀，狠狠的捅过去。
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黄东敏他们五个，在他们看来苏沐即便再强势，也不会强势的这么没边，既然遇到了，怎么都应该出席这种午宴吧。我们几个可都是副主任，职务与你相仿，你怎么能如此无视掉我们？即便大家以后不对付，但好歹场面功夫你要做下吧，难不成你的心中对我们已经抵触到这种地步了吗？
五个人中说到性格脾气最冲动的当然是黄东敏，更重要的是他被派过来的惟一使命，就是配合顾宪章打压苏沐。其余人好歹都能在这个问题上有所控制，惟独他不能保持沉默。
所以黄东敏当场爆发了。
站在台阶上的黄东敏，脸上浮现出一种嘲讽冷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掩饰身上的敌意。
“苏副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你是从京城回来的，你倒什么时差？京城和这里有时差之说吗？再说了，你能有什么紧急事情要处理，到底有多紧急，连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吗？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有将我们放在心里，你这是对我们的蔑视，认为我们五个就不该到省发改委任职吗？不然你怎么一顿饭都不愿意和我们吃呢。”
交锋了，总算正面交锋了。
旁观者和戚伽他们都被黄东敏的话弄的有些震惊，但同样望向苏沐。没有谁认为苏沐会心甘情愿的被黄东敏这种话压制住，他们都想要见识下苏沐会怎么做。在他们心中其实想到的是顾宪章会出手，没想到会是黄东敏。你黄东敏怎么说都是初来乍到，难道说你还能挑衅苏沐的**吗？你这几句话就等着被苏沐无情反击吧。
果然如此。
苏沐在听到这话后，神色间露出一种浓重的厌倦不说，还真的当场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眼神瞥过黄东敏后，右手拍了拍嘴，这种动作要多轻松有多轻松，浑然没有将黄东敏放在心中。
你不是说我没有将你放在心中吗？
我还真的就是了。
没有道理你们摆明是前来针对我的，我还要对你们赔笑吧？你们心中还是没有摆正地位，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你们不会知道我在这里到底拥有多少话语权，你黄东敏不会明白你将会承受什么样的羞辱，你黄东敏甚至都没有能领悟到第一副主任和副主任之间的差别。冲这些，你的受辱便不冤枉。
“谁说京城和紫州市就不能有时差？我说有就有。你是新来的副主任吧？你叫做什么？算了，我迟早会知道你叫做什么的。我想要说的是，你们五位副主任的欢迎宴会好像早就举办过了吧？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从你们到来的那天起，你们几乎就天天被欢迎。难道说顾主任对你们的邀请不算数吗？难道说我们省发改委堂堂主任天天陪着你们，你们还不知足，还想要我这个第一副主任也来作陪？真的要是这么想的话，很不好意思，我有点困，是真的困，身心俱疲的困。今天中午我是没有办法陪你们的，你们想要我作陪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咱们以后再说，我保证等到我精神恢复过来后，肯定会好好陪你们喝几杯的。”苏沐如此说道。
这话说出来后，台阶上的气氛就变的有些古怪。
所有人听到这话后，再望向黄东敏的眼神分明流露出一种不屑。没错啊，苏主任说的就是对的啊，你们过来后，我们顾宪章主任天天陪你们吃喝，这难道还不行吗？你们还不满足吗？你们怎么能这么贪心，现在还想要我们苏主任陪你们。你们真的要当自己是省发改委的人，就不应该有这种恶劣要求。
你们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你们当领导的怎么能这样做？还是说你们没有看到苏主任已经疲倦成这样。苏主任也是人啊，他的身体也不是钢筋打造的，他在华盛顿付出多大心血精力，才能给咱们吴越省带来那种荣耀和成绩，那是你们能想象到的吗？你们不是苏主任，怎么知道人家就不疲倦？你们这样咄咄逼人，真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
因此旁观者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顾宪章心中一种暴怒火焰疯狂的燃烧起来。
尼玛，好你个苏沐，你这是打了脸又要踩脸的节奏吗？你这话听来好像是在为我说话，但明眼人都知道你这话外音是挖了个什么样的坑。什么叫做我天天陪着他们吃喝，什么叫做我作陪还不够，你这话是在影射我每天不务正业，只是陪着他们，想要拉拢他们吗？虽然说我是陪着他们吃饭，但你要不要说的这么露骨好不？
顾宪章现在真想快点离开这里，他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眼光好像都在看着他，都在议论他是怎么样的尸位素餐，吃喝玩乐。
袁啸讴他们站在台阶下面，听到苏沐的那些话后，脸上不由都露出一种玩味笑容。黄东敏从过来后就嚣张跋扈的嘴脸，他们也都厌恶的很，现在能看到他如此吃瘪，没有理由不暗暗叫好。
“你们说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欺负身心俱疲的苏主任呢？”
袁啸讴故意喊出来的这话，一下就让黄东敏他们的脸色愈发难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