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身着灰色军服的新乡堡乡兵头上罩着轻薄的面纱,双手端着火枪,蹲在丛林的边缘,注视前方土人部落正在发生的战斗。
“注意,有土人跑出来了!”乡兵小队长轻声地提醒道,随即转头看着左侧队长是否要发出攻击命令。
只见有十余个土人,惊叫着从营地里蹿出来,正朝着这一队乡兵据守的地方跑来。他们的身后,跟着三四个新乡堡的土人仆从,举着刀追在后面。
“第二小队出击,拦住他们!”乡兵队长大声的命令道:“反抗者,格杀勿论!”
逃跑的土人眼看前方林地已然不远,但还来不及高兴,丛林里冒出十余个端着火枪的士兵,黑洞洞的枪口,直直的瞄准着他们。
“林阿六,开枪警告!”乡兵小队长低喝一声。
“碰!”一个乡兵将手里的火枪打响,但射击的方向却丝毫没有鸣枪警告的意思,而是下意识地对着跑来的土人开了一枪。
一个土人应声倒地,倒伏在地上,大声地惨叫起来。剩下的土人被枪声立时震住,迅速地收住脚步,绝望地回头看着追来的新乡堡土人仆从。
赶来的土人仆从冲到逃跑的土人身后,反转刀口,用刀背不停地劈砍他们,勒令他们跪在地上,然后分出两人,拿了绳索将他们的双手一一困绑起来。做完这一切后,几个土人谄笑地朝新乡堡的乡兵点头示意。
乡兵小队长挥挥手,让土人仆从继续抓捕营地里的土人。然后,转头看着那个开枪的乡兵。
“林阿六,你他娘的又紧张了?多好的苦力,就让你这么一枪给弄废了!平时训练怎么过来的?”
“队长,……他们要冲过来了。”那个叫林阿六的乡兵弱弱地辩解道。
乡兵小队长摇摇头,没再说话。这些乡兵都是去年底才开始组织训练,其作战能力和意志实在值得怀疑。但幸好,他们目前只是对付这些武力孱弱的土人,而且,还有一百五十余土人仆从在前面冲锋。否则的话,要是把他们弄到岛屿北面的帝力城,那不得一战就崩溃了。
去年,汉洲占据帝力城,为了加强那里的防御力量,新乡堡紧急派遣了两百多有大量捕杀土人经验的乡兵过去支援。而根据汉洲本土的指示,新乡堡开始往西拓展,一路打到原荷兰东印度公司所控制的西半个帝汶岛。除了占领更多的控制区外,还有就是捕捉大量的土人,以填补不断减少的苦力人数。
新乡堡经过两年的环境改造,每年依然会有数十人感染疟疾而死亡。如果要向西边扩展,那就必须利用大量的土人辅以少量的乡兵,对新占之地进行环境的初期改善。
这次拓展行动,新乡堡初期计划就是横扫周边二十公里范围内的土人部落,东西两边扩展到两条河流处,北边扩展到地势稍高的山岭地区,将周围地区彻底地控制在手里。
第二步,就是利用小船,沿着海岸线往西扩展,争取在今年底之前,在新乡堡的西边五十公里范围内,选择一处海岸,建立一个新的定居点。
看着营地里面恢复了平静,想来是土人仆从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一百多乡兵端着火枪慢慢地走了过来。
“大人,部落里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一个土人仆从头目小跑着来到乡兵队长面前,喜笑颜开地汇报道。
管振雷点点头,看了看天色,这时候赶回新乡堡,估计是不可能了,只能暂时在这个营地休息一晚。不过对于露宿在陌生的部落营地里,他还是有些担心。倒不是怕会有土人袭击,而是怕所带来的一百多乡兵要是有人被蚊虫叮咬了,患了疟疾,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部落营地四周放火熏烟,将这里所有的水塘都填了。”管振雷朝几个乡兵小队长吩咐道:“还有,不许随意到附近取水,不许将头手裸露在外。要是被蚊虫叮咬,患上疟疾丢了小命,那他娘的就活该!”
几个乡兵小队长基本上在新乡堡已经生活了一年多,对于患上疟疾而死亡的事情,已经被官员上下反复说了很多次,而且,他们也见过一个本来还健健康康的人,得了疟疾后,先是发冷,后又发热,还伴有抽搐,最后因缺血(贫血)、脾肿大而痛苦死亡。
好不容易从万里之外的大明来到这里,饱饭还没吃多少天,要是因为得了疟疾而死,那就可太冤了。
“啊!……”营地里传来几声惊叫声,随即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隐隐有妇人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这帮土人又开始胡来了!”一个乡兵小队长瞅了一眼营地发出惊叫的地方,摇摇头。刚才定是一些胆大的土人仆从,将捕获的土人妇人拖到茅草屋中,做一些羞羞的事。对此,乡兵们只是有些不耻,这天都没黑呢,就这么猴急做此等事情。还真是一群粗暴的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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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虽是蛮人,但也是我汉洲之民,怎可肆意欺辱?”罗子维厉声斥道。
也不知是汉洲民政副总管潘其风为了讨好齐天未来的老丈人,还是真的钦佩罗子维的一生学识。在一次不经意间,他含蓄地提到,开元县(今澳洲汉普蒂杜市)副县长因病亡故,需要官员补充,需要从学堂老师当中抽调一人赴任。
罗子维当下也表示愿意从宦持政,为一方百姓谋生存,促一地之发展。潘其风当即任命其为开元县副县长,立刻上任。不过暂时为试用,待六个月后考察合格后,方才正式委任该职。
成为汉洲开元县的副县长,罗子维算是终于踏上了官宦仕途,内心颇为踌躇满志,誓要一展平身所学,将所辖之地的民生和经济,努力地向前推进,使府库得以充裕,百姓能安居乐业。
但开元县毕竟才建立不到两年,各项民生建设凋敝,唯一能凭持的也就是开元矿场,这里为整个建业府提供大量的煤、铁、铜、锰等矿场,以及附近最为重要的金矿。
罗子维与县长张田义忙完了秋收工作,便来到开元矿场,巡视此处的各项工作。当他进入矿场时,看见几个轮流驻守在此的乡兵,挥舞着皮鞭使劲地抽打两个汉洲土着。一时间被震住了,前些日子还是温顺老实的农人,怎么换了一身灰色军服,就如此暴烈。
罗子维几步赶到近前,厉声呵止。他伸手指着几个乡兵,不假颜色地询问缘由。
几个乡兵看到开元县副县长大人来此,不由显得有些慌乱。
“回大人,这几个土着不知为何,狂性发作,毁坏许多煤团,还试图拿煤铲攻击我等。”一个值守的乡兵小队长躬身答道。
乡兵小队长所说煤团是开元矿场利用细碎的煤沫子、碎煤加上有胶质的黄土,像摇元宵一样摇出来,制作成后世的煤球。
煤矿场的工匠指挥汉洲土着,先做好两三平面积的煤糊,然后用铁铲子横切成一寸多宽的距离,切完一面后调转方向横切另一面,直到切成小方格子。将切好的小方格子煤放在筛子里去摇,放一个花盆在下面充当轴的作用,一边摇还要一边注意将黏在一起的散开,又得随时洒些煤沫子,摇到后来筛子里的小方块渐渐摇滚成了黑乎乎的小圆球,晒干以后可以放至铁炉里烧火用了。
因为汉洲民众普遍兜里没几个银钱,这些煤球一般都是供给到各地集体大食堂和城中部分餐馆酒楼。当然,汉洲一些先富裕起来的水手,军人,官员,还是有消费能力的。
罗子维听到这几个汉洲土着居然破坏生产,影响煤场创造效益,心里也是有些恼怒。作为一个大明的传统读书人,也是知道蛮夷畏威而不怀德,而且土着愚笨无知。但作为官府,不就是要感化,昭示他们以我汉洲大义,投身汉洲建设。如此粗暴地鞭挞羞辱土着,焉能感化?还可能任其怀恨终身,伺机再次报复。
“询问其发狂缘由,好言相劝,勿要如此暴烈。”罗子维说道:“人力来之不易,轻易损伤了,何人来替他们做事!”
几个乡兵面面相觑,看着离去的副县长大人,不明所以,这到底是要教训土着,还是劝导土着。众人的目光齐齐地看向他们的小队长。
小队长挠了挠头,似懂非懂地说道:“大人的意思,要询问土着为何破坏煤团,攻击我等。……还有,不要把人弄死弄残了,否则,没人干活!”
众乡兵恍然,那就是以后依旧可以惩处那些不听话的土着,但最好不要把人弄废了。
罗子维在汉洲已经居住了近一年,也是知道汉洲缺乏人力,对于大明运回的汉人比较珍惜,所有的苦笨活计,以及环境恶劣地方的事务都会驱使汉洲土着或者外面岛屿的土人去做。
对此,罗子维也比较认同,毕竟炎黄子孙,华夏后裔,万万不能轻易消耗在无谓的矿场,或者热带丛林中。作为一个传统文人,虽然有些新事物无法参透,甚至还对未来时事发展缺乏前瞻性。但是,他并不迂腐守旧,也知道另居一地,必循实情而因地制宜。
至于口中所说,蛮夷之人,亦为汉洲之民,无非是儒家孟子仁政学说的影响。不过,他所谓的属民管理之道,自然要分级设等。明人移民,汉人苗裔,地位及各项人身权利当然要高出蛮夷一等。但不教而诛,肆意欺凌,或许也稍稍有违仁道,不符教化之礼,故而斥责于乡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