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轻轻吹着,带来了微微的咸味与清凉。锥形船头迎风破浪,朝着远方无惧独行。
杨清南放下手机,他面向星尘与大海,恨不得张开双臂去拥抱它们。
这是他第二次乘上远航船了,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实习医生开始,终于成为一名正式的外科医生,然而现在回归报效祖国的同时,还意外带上了两个磨人的小鬼。
因为有前车之鉴,他担心这次旅程会不会又碰上什么沉船事件。
应该不会有这等“好事”吧?
“南叔!”卡齐一脸嬉笑地跑过来,准是又看见什么新鲜事物了。
“船尾有个人在吹气球耶!”
“气球有什么好看的?”
“他能把吹好的气球扭成各种形状,还能灌上水。”
哦,原来是个卖艺的啊,这时代就连一个卖艺的也跑到船上做生意了?看来大陆的工作不好做啊。
“现在这种人已经很少了,就算扭成更好看也没用,针一戳就爆了,谁还会来买他的气球?”
卡齐无奈地说:“虽然有人想买,但他不卖啊,他只是把做好的气球送给乘客,自己不受一分钱。”
听完后,杨清南苦笑不得,既然是无偿送的,那何来买卖之意?不过仔细想来又好像没什么毛病。
自己近期只搭过两次船,上次碰到天灾,这次会不会遇到人祸?
不论如何,人终归是有猎奇心理的,不然又怎么进化成智慧生物呢?
他跟着卡齐走到船尾上弦处,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穿红黄色服装的小丑,他将手里的气球吹好然后做成各种形状,为了不让气球跑掉,他还会往里面加入一些水。
这位小丑特别滑稽,稍微做几个动作就能引众人哈哈大笑。不止是这样,人家还可以表演几个小魔术,类似变花变钱(假的),以此来吸引人群的目光。
对这种小把戏,杨清南从来是看破不说破,只要提前把道具藏在臃肿的袖子里,在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而已。
“怎么只有你一个,小墨呢?”
“她上了船之后就不太舒服,还在房间里休息呢。”
不对,船刚行驶一段时间时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啊?杨清南问他:“是晕船吗?”
卡齐恍然大悟道:“啊,是这样啊,上一次乘船也是这样的,刚开始一直说没事没事,然后到后面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难道她没吃药?”杨清南奇怪了,如果知道自己会晕船,那应该在上船之前服药才对。
“嗯,她说要自己克服,所以就没吃。”
“要不你下去看看她吧。”
本是一句劝,可卡齐却立马摇头拒绝:“我不去。”
“你忍心放任同伴呆在一个封闭的盒子里,自己却到这上面来逍遥快活?”
他表情倔了:“我就是不去!”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杨清南真有点生气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发火。
直到那些诧异的目光向这边靠拢过来,卡齐撇撇嘴,转身往楼下走了。
额头微微发烫,他竟毫无察觉,是因为临时要照顾这两个小鬼头,让他产生诸多不满了吗?确实不错,这个锅应甩阿兰布。
无云的天空飘来一个灰褐色异物,在空气中浮浮沉沉。
风筝?
保不定不是风筝,杨清南凝神遥望,那是一只用气球拼成的小飞象,扁平的大耳朵几乎占据了整体的一半。
只见一个穿白衫的小女孩抓着一条半透明的钓鱼线,线的那端连接着她头顶的小飞象。看似风筝,实际上却是一戳就破的气球。
没人注意她,其实不光是她,其他大一点的小朋友也在放气球,但只有她的放得最高。
真悬啊,周围有人在悄悄议论,万一气球突然破了,里面的水准会轮到这班小朋友头上。
杨清南远离人们的议论声,回到扬起波浪的船头,在这里仍然看得到那只飞得老高的小飞象。
思念是一种病,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想起自己在学校里的大学时光,那一段曾经残留在他头脑中的快乐时光,已经回不去了,而且永远也回不去了。
洁白的汹涌波浪不断地敲打船头,发出叩击灵魂的呐喊,仿佛深陷在泥潭里痛苦挣扎。
无爱亦无恨。
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这次回去见到父母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是什么呢?
风吹进耳朵里了,他抬起手去掏耳朵。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那个方向,是他刚刚去过上弦甲板。
十多个人挤在一起,有人抬头大喊医生,另外几人则歪着头定定地看他。
杨清南知道,自己又要出手了。
没有任何征兆地,在头顶悬停的小飞象突然爆开了,里面的液体从一百多米的高空坠落,一部分洒在小女孩的身上。
有刺激性气味,首先这是一种稀释过的腐蚀性液体,伤者表皮已被灼伤了。用棉布吸走过多的液体后,他指示女孩的爸爸抱她去卫生间进行清洗处理。
其余的人四处寻找那位罪魁祸首——小丑,然而对方竟然像人间蒸发一样,哪里都找不到了。
人们纷纷将剩余的气球扔到垃圾桶里,在一片不和谐的咒骂声中渐渐退散了。
夕阳将海水染成红色,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一下。
天快黑了,巨大的客运船成了广阔海洋上最后的一道黑色剪影,正在余晖的指引下奋力前行。
三个人挤在一窄小的普通舱里,卡齐和泼罗墨在床上睡,他只能躺在微凉的硬地板上,不厌其烦地数着窗外的点点星光。
船体摇曳着,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星光摇曳着,这一时,它们照亮了自己的方位。
嘻嘻嘻……
尘埃开始浮躁起来,不知从哪传来的诡异笑声,扰人入眠。杨清南直起身来,焦点定在左上方某处,然而笑声却突然停止了。
一听到这声音,他首先想到的是白天那个引人发笑的小丑,虽然人家全程并没有笑出声,但他觉得他的笑声一定就是这种。
不要小看直觉,第六感大多时候其实是很准的。
因为早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作为一名医生,他为受伤的小女孩打抱不平。
终于冲动盖过了愤怒,杨清南推开门走了出去。
地板湿漉漉的,通风扇呼呼呼地吹着,明明在晚饭前才拖过的地。杨清南攀上楼梯,走到甲板上,发现甲板也是湿的,天空下着小雨。
他眼前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