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简直毫无道理。
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居然也无法避免产生攀比和嫉妒的心理。
仅仅是因为哥哥比弟弟优秀,做了好事,得到了好名声,而弟弟觉得自己不如哥哥,甚至怪哥哥做了好事害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被众人放在一起比较,所以就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哥哥的头上?
她的叔父怎么会有这么扭曲的想法?
姜祸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祁瑨。
眼看着气氛被渲染得浓烈,看见林氏身后躲着的姜子昂贼头探脑的看着他们,眼中的蠢蠢欲动令姜祸水心生警惕。
姜祸水陡然出声,打破了一片沉默。
她脸上带着笑,嗓音却是清脆的冷,“所以这就是叔父意图弑母的理由吗?”
咚——
一石激起千层浪。
方才还沉浸在悲伤中的众人猛地被她这一句话给惊醒了。
姜凌圆睁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不敢置信。
仿佛在问她,你怎么会知道的?
他的反应落在了其余人的眼中,更是激起了滔天巨浪。
老夫人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了。
姜尚时心中骇然,“阿凌,阿晚说的是真的吗?你居然想……”
“不。”姜凌下意识摇头。
即便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将心中的怨念说了出来,但姜凌却始终记得弑母是天下大忌,无论是什么理由都说不通,不能被原谅的。
因此他不敢承认。
他敢做不敢承认的胆怯模样令姜祸水心生反感,忍不住说:“你敢说,当初姜素迎为了不嫁给吴奎生,被姜倾城怂恿着给祖母下毒的事情,你是不知情的吗?”
那一刹那,对上那双凌厉的凤眸,姜凌所有辩驳的话都堵在了喉间,吐不出一个字。
此时此刻,沉默就是最鲜明的答案。
老夫人一下子站立不住往后倒去,芸姑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跌倒在地。
姜尚时深吸了口气,望着姜凌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从未了解过的陌生人。
他嗓音中难掩疲惫,“你到底想怎么样?”
姜凌的嗓子也已经完全哑了,呐呐道:“分家吧。”
话音刚落,眼前一花,低头便看见姜子昂倒在了自己的脚边。
是被姜祸水一脚踹过来的。
“子昂,子昂,你没事吧?”
林氏顿时如梦初醒,跑到姜子昂身边将他扶起来,神情紧张地为他查看身体。
姜祸水眼神冷漠。
这臭小子刚才趁着大家没注意,居然扑过来。
他又不是不知道这瘟疫是人传人的,而且目前无药可治,那么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想而知。
无非是觉得自己活不成了,想拉人给他垫背。
因此那一脚她半点力气也没省,差点直接送他上天。
对上林氏愤恨的眼神,她无所畏惧,甚至冷笑着刺激还剩半口气的姜子昂,“你染了病,躲你最远的可是你的亲阿姊。”
闻言,众人都愣住了。
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来似乎从他们聚集在这里开始,就没见过姜倾城的身影。
她的话果真刺激到了苟延残喘的姜子昂,尤其是在他回想起前段时间姜来中红霜之毒后在祁瑨府上治疗,姜祸水几乎是每天都准备好东西去看望他。
虽然嘴上不说,但同样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他心里面怎么可能不羡慕?
如今被姜祸水提了出来,姜子昂目光一闪,转着眼珠子逡巡着周围,企图在一张张面孔中找到姜倾城的脸。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没有。
姜子昂喘着气,有些激动,红着眼眶问林氏,“娘,阿姊呢?她在哪里?”
林氏连忙安抚着他的情绪,“子昂别着急,娘这就给你找阿姊来,别着急啊。”
说完,她抬头去看姜凌,眼中充满恳求。
姜凌无奈地叹了口气,让下人去找姜倾城。
早在听说姜子昂染了病后,姜倾城就找了间房躲了起来,恨不得所有人都记不起来她才好。
姜倾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可是无药可救的瘟疫啊,谁不惜命?再说了,她过去能做什么?
要是不小心被姜子昂传染了,她就完了!
可以说,姜倾城是整个姜府最希望赶快把姜子昂送走的人。
因此在下人找到她,请她过去之后,姜倾城说什么也不肯过去。
下人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如实禀告。
在场众人陷入沉默,姜祸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目带嘲讽地俯视着躺在林氏怀中的姜子昂。
姜子昂气得不行,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
姜凌的动作倒是迅速,说了分家便真的带着东西离开了姜府。
姜府这座宅子是姜家祖传的老宅,姜凌拖家带口主动搬了出去,也就相当于把这座宅子默认让给了姜尚时。
老夫人在见到姜凌真的准备分家,也急晕了过去。
事发突然,姜尚时准备不及,暂且将名下在京城的几座宅子的地契给了姜凌,此外还给他送了不少东西。
姜凌最初说是不用,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接受了。
他们走后,姜府突然变得空旷了不少。
然而眼下严峻的形式并不容许他们将时间放在失落茫然上。
姜子昂在姜府接触过的没有带走的东西都被下人们烧了个干净,整个姜府里里外外都被清理了个干净,过后还都用熏香处理过一遍。
这才稍微令人安心了一些。
府上的食物和日常用品尚且有些库存,但架不住人多,过了不足半月便耗尽了。
因此不得不出府补充。
姜祸水在府中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刚好借着这次出府采购的机会透口气。
这段时间她一直处于消息闭塞的状态,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如何。
当她亲眼看到府外萧条凌乱的场面时,心中着实被震撼住了。
街角一群衣着破烂的人围在一起,狼吞虎咽地吃着什么东西,姜祸水出于好奇,伸着脑袋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眼便彻底愣在原地。
他们围着的居然是一具风干的尸体,每个人都眼冒精光地抠着骨架上长出来的青苔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