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有个女孩走了进来,目光逡巡一会儿后走到了拓跋盛的身边,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拓跋楚听了他的话后也把目光向姜祸水投来,眼中的神色也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
没等姜祸水看清,她的目光就随着拓跋盛的话转向了另一边静静坐着的孟溪云身上。
姜祸水也看了过去,顺势看了眼身着玄衣默默站在孟溪云身后的男子。
不知是不是身为女子的敏锐,她看到拓跋楚竟也多看了长夜一眼。
拓跋楚收回目光,兴昧地笑了笑。
真有意思。
不久后,南丰帝带着皇后也到了。
随着太监高亢而尖锐的一声,原本喧嚣的大殿霎时安静了下去,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向徐徐走来的帝后行礼问候。
南丰帝穿着新制的龙袍,笑得意气风发,显然对于这样的排场十分受用。
皇后姿态端庄地走在他身侧,嘴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她的这副姿态总会令姜祸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辈子自己为了夏濯按捺着性子委曲求全,力求端庄的模样。
姜祸水无声叹了口气。
南丰帝缓缓走到了最上头的龙椅之上坐下,大手一挥,让众人落了座。
接下来自然是姜祸水熟烂于心的各国使臣之间送礼寒暄,互相吹捧,再回归自夸本国的环节。
姜祸水百无聊赖地听着。
阮袂坐在她旁边,倒是对什么东西都感觉新鲜好奇,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问:“咦,你有没有发现,还少了一个国家的使臣啊。”
不用她说,姜祸水早就发现了。
几乎是在阮袂话音刚落,首座的南丰帝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发声道:“怎么不见北沧的使者?”
众人面面相觑。
别国使者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南瑟和北沧的关系,说来可有些尴尬。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下一秒,目光纷纷聚集在祁瑨的身上。
据说这次北沧派来的是新立的太子殿下,可这位当初是被封为太子作为质子被送来南瑟的,如今十年之期未满,质子仍然健在,北沧居然另立了新太子,也不知道是想打谁的脸。
被各种各样的目光瞧着,白袍少年低眉顺眼,神色平静,在听到北沧这两个字时眼神甚至没有生出一丝波澜,仿佛这两个字与他毫无关系。
南丰帝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几乎是在他刚问出口后,大殿外出现了两道身影。
正是北沧派来的太子殿下和公主。
身着华服的太子上前行了个礼,正色道:“北沧祁颂来迟,见过陛下。”
矮了他一头的公主也欠了欠身,温声道:“北沧祁风亭来迟,见过陛下。”
座上南瑟之主脸色莫测,一时间没有出声。
祁风亭抬眸,微笑道:“陛下见谅,风亭与哥哥其实早已到达宫门外,只是先是不懂事的宫人拦下耽搁了时间,后是领路的宫人带着我们绕了远路,故来迟了一些。”
这番话的信息量着实大了些,众人面面相觑。
南丰帝的面色微不可闻的地变了,紧紧盯着那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却不卑不亢,面无惧色的小姑娘。
她眨了眨眼,温声道:“当然,风亭绝对没有质疑陛下或者宫人总体办事能力和效率的意思,毕竟百密难免一疏,何况如此盛大的宴会,有这么一两个不懂事、迷迷糊糊的宫人不足为奇,”她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十分有趣,“只不过恰好都被风亭与哥哥碰到了,我们的运气可真不怎么样呢。”
祁风亭这番话可谓是字字珠心。
明面上说着没有质疑南丰帝和宫人们,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他们迟来是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的意味,偏偏她一个小女孩用这般俏皮温和的语气徐徐道来,并未说一句厉声指责,叫人有气也无处发。
姜祸水微微一笑,忍不住对这小姑娘感到刮目相看。
笑了一下,她下意识往祁瑨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也正弯着唇在看祁风亭,察觉到姜祸水的目光后,他唇边笑意加深。
南丰帝听祁风亭说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轻咳一声,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于是沉声道:“虽然风亭公主和祁太子大度,但总归是宫内的下人做错了事,照律该罚,两位放心,朕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祁风亭微笑,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但总归是欠了欠身,与祁颂一同回道:“多谢陛下。”
两人在下人的引导下落了座。
正好在祁瑨的身边。
祁风亭挨着祁瑨,左手边是祁颂,右手边是祁瑨。
众人的余光止不住地往三人身边瞟。
祁颂木着脸落座,看也没看祁瑨一眼,甚至将头转向另一边,其态度不言而喻。
众人心里犯起了嘀咕,看戏的欲望更加浓烈,纷纷将目光放在另一位身上。
听说这三位一母同胞,这亲弟弟看起来却不太待见这位哥哥啊。
不知道妹妹会是什么态度呢?
祁风亭甫一落座,便转头朝祁瑨笑着唤道:“皇兄安好。”
许是早已做好了受到冷眼的心理准备,因此祁颂对他甩脸,他并没有感到十分难堪和失落。
他离开北沧来到南瑟时,祁风亭才五岁,小姑娘从小就安安静静的不粘人,母后生了她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许是因此,她只喜欢待在身体不太好的母后身边。
他离开那天,祁风亭静静说了句“皇兄珍重”,她的眼中没有不舍也没有恐惧,他只看到了那宛如悲悯的温和笑容。
也不知怎么的就记了这么多年。
当初在北沧,他和祁颂的关系还称得上亲厚,如今重逢却冷眼相对,而这个从小不怎么亲近的妹妹却笑着向他问好。
还是一如多年前的笑容,还是四个字。
祁瑨愣了一下,而后缓缓笑了笑,“风亭长大了。”
如今也十三岁,出落成少女的模样了。
祁风亭还未说什么,另一边的祁颂从鼻腔中冷哼了一声。
她完全没在意二哥的阴阳怪气,笑道:“皇兄不用和他一般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