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才仿若察觉到气氛不大对,偏头看向贤王妃,无辜得很,“一时没忍住,为大姐鸣了个不平,王妃……应该不至于怪罪吧?”
何其耳熟?
方才自己也是这般,甚至,连语气都不曾有什么变化,带着些骄纵、带着些有恃无恐的,彼时,别人怪罪不得,此刻,自己同样怪罪不得。
贤王妃只觉得喉咙里似乎堵得慌,偏生还要做着大度的模样,“言小姐姐妹情深,本妃哪里会怪罪?倒是想起了族中小姐妹来,彼时也是如此热络,如今……倒是不常见了。”
话题被轻轻带过,云淡风轻的。
仿佛这件事就此揭过,她抬头挥了挥,手背朝外,对着三个下人,话却是对着言笙说得,“今日,言小姐给本妃一个面子,宽恕了这三个下贱奴才,可好?”
言王妃在旁,一个劲的递眼色,说实话,从言紫凝出现在这里之后,她总觉得紧张——不仅是言紫凝,还有言笙的举动,实在有些捉摸不透,令她紧张不安。
就像是面对完全未知的事情,束手无策的那种紧张——这样的言笙,她不曾见过,想阻拦,却知道阻拦不住,于是只能一个劲递眼色。
偏生,对方根本不在意自己眼睛都快眨地抽搐了,言笑晏晏间,“这事儿……王妃不该问我大姐么,毕竟……是我大姐的下人,不是本小姐的。”
少女笑容明艳,唯独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带着春寒料峭的凉意。
贤王妃咬咬牙,看向言紫凝,“姨娘,你觉得呢……”
“之前总觉得,息事宁人、和气生财,纵然这些个下人怠慢了些,也不曾如何怪罪,但今日终于发现……这下人啊,不忠心,才是大罪!”
三个已经起了身的奴才一慌,又跪下了,膝盖磕在地面上的声音,带着令人牙酸的沉重感,当事人却仿若未觉,当下朝着言紫凝“砰砰”地磕头。
只是,今日的言紫凝,明显是铁了心,还未等对方求饶,便已经扬言呵斥,“往日是觉得,这三人终究是贤王府的下人,我总不好越了王妃去处罚你们,但今日你们所做实在太过。如……如小笙所说,且不论今日我到底说没说过那般有伤情面的话,纵然我说了,你们也不该如此大庭广众搬弄是非!”
“这样的奴才,没有,比有更好。你们终究不是我从言王府带来的,今日,我便也当着这所有人的面,请王妃收回吧……”
“姨娘!姨娘……”身后的丫鬟急地都快哭出来了,她们这样的下人,结局大体只有两种,一种,各院主子都不会要,只能去干王府里最差最累最脏的活,还有一种,便是被打包丢出府去,但有这般的污点在,往后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会要她们的。
“姨娘!姨娘……救救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姨娘……”
言紫凝不为所动,这是她和言笙第一次的联手,以至于如此正儿八经地称呼对方为“小笙”一下子都有些不习惯,她垂在身侧的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下,低着头没说话,也没看爬过来揪着自己裙摆的丫鬟,那嬷嬷却沉默,似乎很是不服的样子。
贤王妃微微叹了口气,“罢了……本妃倒是好心办了坏事。既然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三个下人就从你院里调离吧,至于你院里……是在府中自个儿挑选……还是出去买新的丫鬟,都由你自个儿决定。”
“今日言王妃也在,正好也做个见证。”格外的通情达理好说话的模样,微微敛着的眉眼,还有些失落。
事情尘埃落定,本来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贤王妃,最后半点好都不曾落到,这位言王府深居简出的二小姐,实在超过了想象太多。
言紫凝半起了身子,福了福,“如此,倒是麻烦王妃姐姐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许多遍的隐忍的“姐姐”称呼,今日格外刺耳,像极了炫耀。
贤王妃微微扬了声音,“来人,将这三个玩意儿拖下去,本妃再也不想见到她们!”
不想见到,自然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位王妃跟前,很快,外头进来几个侍卫,将人带走了,许是王府规矩森严,纵然害怕地身体都在颤抖,却一个人都不曾求饶。
午膳很快端了上来。
似乎所有人都默契地忘记了方才这件不大愉快的事情,言王妃温言细语间,将方才贤王妃落下的面子轻轻地捡起,递了回去。
这顿饭,吃得看起来极为融洽。甚至,之后贤王妃还拉着言笙的手,一再表示自己甚至喜欢这位年纪并不比自己小多少的姑娘,称呼也从原本有些疏离的“言小姐”渐渐变成了“言丫头”,并且再三邀请她时常来贤王府多坐坐说说话。
言笙一并应了,谦逊、优雅,带着刻意收敛的贵气,方才锋芒半分不显。只是,贤王妃心中再无法将她与自己的第一印象划上等号——这丫头,藏拙了。
“听说,瑞王爷与你多有往来?”贤王妃含笑凑近言笙耳畔,宛若一个八卦的邻家姐姐逗弄自己喜欢的小妹妹,“你是什么想法,同本妃说说?本妃总算是他的嫂子,也说得上几句话。”
偏生,这位小妹妹面色都不曾变上分毫,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变化,“哪有什么想法。瑞王爷只是同三叔交好,受三叔所托,对我多有照拂罢了。”
极为官方的场面话,可谁都知道,这世上能请动那位爷“照拂”的主儿,怕是不存在。言家三爷虽说同瑞王玩得好是真的,但……自个儿侄女自个儿不照拂,托了瑞王爷照拂?
这话说给谁都不信。
只是偏生当事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脸诚恳,半分喜形于色都没有。
今日,一来是为了羞辱一下言紫凝,二来,也是王爷交代,看看这位言小姐到底有何不同……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那位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