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殿下口味,都是膳房随意做的,若是恰好不合殿下胃口的话,老臣……让人重做?”说着讪讪一笑,“殿下恕罪,老臣府中的厨娘,自是比不得宫里头出来的,口味上,自是要差上一些。”
他可是知道这位爷到底有多金贵,当时出宫建府,一应用具全是宫里头带出去的好东西,连带着连厨娘都是宫里头带出去的御厨。
他建一个府,皇宫库房空了一半不说,连带着宫人也少了一波。
帝王偏疼,自是有求必应,好东西一波一波地往皇子府送,听说,如今的瑞王府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是皇室御用珍品,可能某个客房院落石桌上的小摆件,都是宫廷御用或皇室贡品。
可见这位爷活得到底如何精致。
他若是不满意这府中菜色而冷脸,老王爷觉得是很有可能的。当下咳了咳,偏头去看言笙,越过秦涩偷偷给言笙使眼色。
秦涩仿若未觉,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言笙无奈,托腮,偷偷扯了扯秦涩,低声说道,“我饿了。”
言御宫一怔,侧目去看言笙。
就见始终盯着那桌子菜蹙眉的秦涩终于有了反应,眉头越来越拧巴,言御宫吓了一跳,正要呵斥如此无礼的言笙,就听这位爷说道,“没有你爱吃的菜。”
果然如此……言御宫立马起身点头哈腰赔罪,“瑞王爷赎罪,小臣不知殿下爱吃什么……是以……”
话说了一半,空气愈发沉凝,透着古怪的气氛,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这位爷说了什么?
没有‘你’爱吃的菜……
‘你’……?
心中骇然,却又不敢太过于表露,僵硬着脖子去看自家爹,老王爷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悄悄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就听秦涩忽然一笑,抬头去看言御宫,给了这位王爷今日的第一个正眼相待,“王爷不知本殿口味实属正常,本殿自是不会怪罪。但本殿好奇的是,为什么……这满桌子的菜色,竟是没有一道你家小姐爱吃的菜。”
倾城的容颜,在烛火的辉光里有种暖玉的润色。
细看之下比女子还要姣好的容颜,一笔一划皆是上苍之手雕刻而成的最完美的杰作,却因着那双凛冽的眸子,看起来锋芒毕露,杀意暗藏。
言御宫不敢说话,他根本不知道言笙爱吃什么。府中自是逢年过节也有家宴,却并没有人关注过这个孩子,甚至,彼时这孩子在不在场可能都没有人在意。
言紫凝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她距离主座最远,坐在靠着门口的地方,总觉得冬日的凉风从门廊里灌进来,吹得她脊背都发凉。
她在羡慕、在嫉妒。
言笙问过她,除了一个嫡女的身份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心心念念……瞧,只要一个嫡女的身份,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的。
坐在十三皇子身侧,可以用“我饿了”这样的方式,带着嗔怪、带着撒娇的口吻,理直气壮地要求开始用餐。
而更打脸的却是,十三皇子口口声声‘你家小姐’,不是‘二小姐’、不是‘笙小姐’,倒像是,整个言王府于他而言,只有一位小姐似的。
……
言笙,你根本不知道,一个身份……就足以让人嫉妒到发疯。
言笙自是不知言紫凝心中所想,只无奈叹气,笑着打圆场,“瑞王爷,我不挑食的,也不曾告诉厨娘爱吃什么,她们自是不知。”
温缓、得体,眉眼带笑,私底下却轻轻扯了扯秦涩,再这么下去,今日这晚膳,怕是吃不成了。
言笙的意思他自然懂,可当他一坐下来看着这满桌子的菜却没有一道她爱吃的时候,心中只觉寒凉,想起那日初来王府,连言紫凝都有权利坐在桌边向他敬酒,这堂堂嫡女却被遣到了花园中用膳,说得好听,是姐妹俩好好说说体己话,其中深意谁人不知?
不挑食?这丫头挑不挑食他不知道么?
别说什么不曾言说,但凡有心,纵然不说,也能看得出来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他面色依旧不善,言笙凑近了他,撒着娇地唤,“十三哥……我饿了……”声音很低,由她绵软的音唤出来,像她院中的小奶猫,只觉得心都酥了,纵然是要这天上的月,也是要试一试能不能摘下来的。
他叹气,终是不愿再多言,端了她身前的白瓷小碗,偏头问她,“想吃什么?”
“我自己来就好……”
“你腿不方便。”说着,固执地端着白瓷小碗看她。
言笙嘴角抽了抽,腿不方便,她又不会像在他府中一般‘放肆’,就近夹一点吃了也就是了,左右……这桌子菜,的确没什么爱吃的,加之今日在瑞王府吃了许多,这会儿更是没什么胃口,见他执意,便也不甚在意,“都行吧。”
瞧,果然,这桌子菜根本不爱吃。
秦涩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挥退身后想要上前布菜的下人,挑了几样给她夹了,也不多,摆在她面前,才回首对着其他人说道,“用膳吧。”
“是是是,用膳吧、用膳吧。”老王爷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这位爷比陛下还要难伺候,面上却讪笑着指挥着众人用膳,一边拿了手边的酒壶给秦涩倒酒。
一句话、一个动作。
方才还双手搁置在腿上,眼观鼻、鼻观心的众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抬头,拿起筷子,对着各自面前最近的一道菜,夹了起来。
味同嚼蜡。
“怎地不等我就吃上了。”风流倜傥的半大少年,吊儿郎当地从月色里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两坛子酒,一进来,进众人都吃上了,顿时不乐意,抱怨着,“亏得我还去弄了两坛子好酒。”
秦涩手中筷子一顿,盯着他手中的酒坛子看了看,继而若无其事地夹了菜吃了,才状似无意地说道,“少喝些,都是小辈在,莫要喝醉了又跑去庭院里,抱着棵树喊着小心肝,太丢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