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国总是很冷,虽不常下雪,但和东雪只有几百里,那冰寒之感也绵延到此地。
一冷,白昼就变短了,黑夜漫长,胡思乱想的人儿也会多起来。
西羽的少年帝王还将将登基,尚未选妃,宫内的先皇的妃子们,只要没在冷宫的,基本都被送入皇陵陪葬了,余下的,唯有先皇帝后和兰玉母妃。
帝后是先皇弥留之际立下的,和兰玉年纪相仿,只长了一岁。
正是伤春悲秋、事事入眼的年纪,却早早地成了太后。
金碧辉煌的宫殿,层层宫墙内,一个衣衫华丽的女子坐在梳妆镜前——尽管夜已深沉,她还是在梳妆打扮,面前一众发簪发钗步摇。葱白的指尖在一排小首饰上划了一遍,却久久没有拿起一个。
弱水三千,难取一瓢。
“晚晚。”女子侧转身子,朱唇轻抿。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婢女上前几步,低垂眉眼,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怎的?本宫只是与你闹了一闹,你便蔫了?这模样当真太碍眼了。”年轻的太后说道,眉头紧锁,眉眼间藏了薄怒。
“奴婢不敢!娘娘所言甚是!”晚晚立马行跪拜礼,久久不起。
前些日子,兰玉只是对晚晚说了句“你今日气色不错”,太后便勃然大怒,下令将她的贴身婢女晚晚关到小黑屋里,饿了整整两日,再放出来。
先下晚晚面色苍白得很,并且被勒令不许再见皇帝。
日日在宫内守着,见君来便躲,四处躲藏,再无见君机会。
“不敢?你有何不敢的?故意到皇上的必经之路守着,你是看我年纪小,不知晓这个中道理吗?我在这儿后宫可是有十年了!”
太后站起身,赤红的大袖一扫,将所有陈列在梳妆台上的一扫而落!
玉簪砸在地上,溅起的碎片砸在重重帷帐上,晃动一下,又落到地上。
乒铃乓啷,一片狼藉。
“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晚晚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额角出血了也不自知。
砰砰作响,在漆黑的夜里奏出残忍的乐章。
“好了,你下去吧,所有姑娘里,你陪本宫最久,也算得半个亲了,怎的没点眼力见儿呢?”太后将瘦弱的姑娘搀扶起来,柔声道,红唇轻启。
丝丝缕缕的窒息缠绕在晚晚周身,她不自禁地哆嗦着,额角的血不住地往下流,“谢……谢太后娘娘!”
“来人,将她带到御医院去!”
“是!”
暗处跑来几个容颜衰老的嬷嬷,毫不犹豫地就将虚弱苍白的婢子拖了出去。
前往何方……还未可知。
女子轻声喊道,转身就躺在软榻上,轻轻哼唱着无人知晓的歌谣。
歌声悠长空灵,诡异而渗人,仿佛有一个苍白瘦小的女童,坐在高高的红色宫墙上,晃动着筷子一般细又伤痕累累的小腿,渐渐地展露笑颜。
西羽的少年帝王站在漆黑一片的宫殿前,细细品味着太后的歌声,只微微摆手,嬷嬷们便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将昏厥的婢女当真送往御医院去了。
生生死死,在后宫中,似乎从未有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