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先生也不容易。”夏姣姣轻叹了一口气。
兰姨娘一跺脚,显然是情绪激动,“可不是嘛,当时只要知道这事儿的人,都以为这位薛四爷活不了了。他们这些游医去的是什么地方,基本上不去繁华的市井,哪儿是穷乡僻壤就去哪儿。甚至那些穷鬼付不起药费,他们还要自掏腰包呢!真不知道这些大夫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医者仁心太过可笑,还不是有薛国公府给的银子够挥霍,拿着府里的银子救济外人,那些人还不记恩。宁愿救治乞丐,也不救我……”
她显然被戳到了痛处,开始喋喋不休地念叨起来。薛彦那一句“不救夏侯府之妾”,让她记恨到现在,并且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她死。
夏姣姣不想听她抱怨,随口问了一句:“薛大爷怎么就敢把弟弟交给那游医?”
“他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原来是偷偷去打探了,我听说薛大爷把那游医的底细摸得七七八八,最后权衡了一下,才把薛四爷交给他。当时老国公没说话,倒是他的叔伯们不同意,就怕薛四爷的父母回来找他们闹。不过薛大爷坚持,事实证明他还是对的,薛国公府之后叔伯争权太狠,其中有一房的嫡子就不明不白地没了。如果薛四爷留在那府里,说不定也没命活了。”兰姨娘对薛彦印象不好,但是对薛山倒是满口称赞。
实际上她提起薛大爷的时候,一双眼眸都发着光一般,像是见到了什么奇珍异宝一般。
夏姣姣一开始觉得她这种态度奇怪,毕竟爱屋及乌,恨屋及乌。兰姨娘如此痛恨薛彦,身为他兄长的薛山自然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哪会像她这样如此天差地别的对待。
她眼眸一扫,待看到夏倾红着脸,一副羞意的模样,眸光一闪。心里涌出一个念头来,这兰姨娘不会是把薛大爷当成女婿看待吧?
薛大爷的确许久没续弦,但他的身份能力摆在那里,不会娶一个侯府的庶女。更何况这庶女还是如此拎不清,横看竖看都觉得夏倾配不上薛山。
不过瞧着夏倾那眸光涟涟,面带期待的样子,好像她还真盼着能成了这门亲。
“咳咳,兰姨娘这故事说得真精彩。多亏了你,我才更了解薛先生的身世。想来他有如此经历,定能理解我的痛苦,更好地替我诊脉开药。”夏姣姣轻咳了一声。
她虽然没见过薛家大爷,但是看着薛彦那人模狗样的,想必长得定是不差。外加薛山风评不错,夏姣姣实在不忍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被夏倾和兰姨娘母女俩肖想,并且还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简直跟吞了个苍蝇一样。
兰姨娘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就有些慌了手脚,连连摇头:“县主,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方才废话说多了,还没到正题上呢!”
她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怎么就这么喜欢说道人家的事儿,把重点都带偏了。方才那一通表述,完全就体现了薛家兄弟情深,恐怕让县主对薛彦的感官更好。
说了这么长时间,她可不是为了增进县主与薛彦感情的,而是破坏。
“县主稍安勿躁,我慢慢给你说。”
一旁纯当陪客壮胆的夏倾,瞧见兰姨娘一副要摆开架势说话的模样,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妹妹,我说给你听吧。就是薛彦的医术其实不靠谱,他曾经治死过人,就比你大一点儿的姑娘。似乎是扬州人氏,豪富一方,险些把他打死了给人偿命。后来薛国公府帮他把事情压了下去,爹就索性查了一下游医的身份,才发现那游医与吴院判是同一个师父教的。你啊还是考虑清楚吧,薛四爷医术虽说不错,但是品性肯定有问题,吴院判是他师叔,比他厉害多了。而且爹去请了他,吴院判一听说是给你治病,立刻就同意了,你跟薛四爷说一声辞了他,吴院判以后也是每五日来一趟府里给你诊脉。”
夏倾越说越兴奋,天知道她们母女俩知道薛彦曾经治死过人的时候,有多么的高兴。甚至还自我安慰,幸好当时没让薛彦诊脉,否则兰姨娘就不是大出血了,说不定直接见阎王都有可能。
夏姣姣神色一凛,薛彦治死过人这消息,她头一回听说。坊在女眷之中的消息一向灵通,竟然没收到任何讯息。连点风声都没冒出来,显然薛国公府当时在这事儿上处理的果断干净,不留一丝余地。
“县主,您不知道这事儿吧?我也完全没想到啊,薛四爷的名声很好听,什么妙手回春、神医再世,这种都往他身上套。实际上他有几斤几两,跟谁不知道似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家好好一姑娘,眼看着就要成亲嫁人了,竟然因为看个大夫就死了。估计那姑娘家的父母肠子都悔青了。吴院判年岁长,医术也高明,吃过的盐比他吃的饭还多,你就放心。若是抹不开面儿啊,就交给姨娘,姨娘一准给你办得妥妥的!”
兰姨娘拍了拍胸脯,脸上带着自鸣得意的笑容,一副交给我你放心的模样。
夏姣姣收敛心神,淡笑着拒绝:“薛先生很好,我不会辞他的。只要他愿意给我诊脉,我夏姣姣的大夫就只会是他。”
她的语气坚决,态度真挚,甚至都不让她们有质疑的余地。
兰姨娘母女俩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惊恐。这可不是她们想要的结果!
“你可是因为薛四爷是今上指明给你的大夫?没有关系,今上那么疼你,况且薛四爷的确牵扯了人命官司,你只要把这里往今上面前一说,他肯定就会愿意为你换大夫的!”夏倾急声追问了一句。
夏姣姣看她们俩着急到恨不得抓耳挠腮的地步,面上露出几分狐疑的神色,试探着问了一句:“就算这事儿皇舅舅答应了,但是吴院判掌管着整个太医院,必定不会让他来给我诊脉的。所以换了也没用,你们这么肯定吴院判愿意来给我治病,不会是塞了诸多好处他才同意的吧?”
她的话音刚落,兰姨娘和夏倾的面上就涌出一丝尴尬。呵,还真被她猜对了。
“吴院判根本没时间给我诊脉,你们还是回去要银子吧。我对薛先生很放心,也不会跟皇舅舅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又没有证据,姨娘下次还是莫要说了,免得下回我多嘴让薛先生知道,他还要找你们算账呢!”夏姣姣挥了挥手,脸上露出几分淡笑。
笑话,坊都没查出来的东西,她凭什么要去相信。就算是真有其事,必定也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更何况她凭什么要去今上面前告薛彦的状。
上回她在后宫里送给今上那香囊,险些被发现,最后还是薛彦帮她摆平了,她等于是欠了一个人情。而兰姨娘母女俩,则是她的对头,就希望她过得不好的,她才不会给她们当枪使。
兰姨娘被她的这番话一噎,县主要告状,这不就是要她们彻底跟薛彦决裂了嘛。而且如果薛大爷知道了这事儿也不好办,毕竟当初是薛国公府压下去的,现在谁提起来谁就是薛国公府的仇人。
“开玩笑的,姨娘胡说八道的。县主若是告诉薛四爷,到我这里来认证,我可不理会的。”她立刻摆手陪笑。
夏姣姣耸了耸肩,只是轻咳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追究。
“妹妹,再有俩月就是跑马节了,天气舒爽。你可要好好养身子,府上的马厩里有许多温顺的马匹,我记得你幼时特别喜欢骑马,总嚷嚷着以后要当大将军呢!”夏倾立刻将话题岔开,她偷偷掐了一下兰姨娘,示意她不要再刺激夏姣姣了,以免这小丫头脾气上来了,真的翻脸不认人。
“这么快都到跑马节了,苏州属于南方,那里的姑娘家吴侬软语,不爱武装也不太喜欢这些活动。至多是坐在马车里说说笑笑就过去了。我都快忘了望京的跑马节有多么热闹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脸上也带着几分怅惘。
夏倾见她这样儿,心知有戏,勉强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低声道:“妹妹可要早些去马厩里瞧瞧?要不然好马就都被挑走了,每年大姐姐和二姐姐她们都要先挑,每次我去了都没有瞧中的。”
夏姣姣轻哼了一声,夏倾就是这副德性,别人的都是好东西,她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从小到大,她就最瞧不上这一点。
“想来两位姐姐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呢,每次都能把你喜欢的给挑走。”她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夏倾面色羞红,咬着牙齿似乎想要跟夏姣姣发火,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兰姨娘握住了夏倾的手,甚至还拉起了夏姣姣的,不顾她眉头紧锁不耐烦的模样,兰姨娘依然笑得特别开心,语气温柔地道:“你们俩才是亲姐妹,她们只是堂姐妹。这胳膊肘自然要往里拐,倾儿被我惯坏了,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县主还请多担待。”
夏姣姣硬生生地将手抽了回来,兰姨娘的手触感很柔软,显然从来没有做过重活儿,但是紧贴着她的夏姣姣,却只觉得恶心。
那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见她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终于舍得走了。
临走前兰姨娘还不忘跟夏姣姣套近乎:“改日跟你三姐姐一起去马厩看看马哈,早些挑选好了心里有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