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这一番拧蹙的眉,着实叫人心中难安,便是因了叶知秋这渐着蹙拧的眉心,萧楚愔那厢也是难安起来。气息稍禀,而后正色端看,越瞧越觉着此事好似内有怪隐,萧楚愔当即再度出声探询。
“叶公子?若是何处有怪,还望叶公子指言。”
叶知秋是个温煦端柔的君子,素来极罕露出除了舒笑之外的神情,如今竟是因了萧楚愔面前这一碗汤药显了拧蹙,何不叫人多思。因心怪忧,心倒也谨提起来,便是萧楚愔连着两番的询,叶知秋这才回了神,而后收了那凝蹙下的奇忧,转而再度迎回那温柔的笑,叶知秋说道。
“叶某倒也未觉何处有怪,只是觉着这凡是药物,皆有三分毒性,若是萧小姐未觉着身上何处不利索,还是莫要常服这些汤药比较妥当。莫不然,且不说这身子没调好,指不定到时反添其他害处,便不妥了。”
叶知秋这话极称萧楚愔的心思,当即忙是笑着应点,对于这苦到发涩的药,她可是嫌了许久。到是厢竹,虽也觉着叶知秋此话有理,不过还是礼回说道。
“清婉姑娘拟的这个方子主是给大小姐滋补气血,若是要说也算是补药而非药汤,想来偶着喝上一二次也是有利而无大害。”
“若只是滋补血气,说实的药膳滋补已是极好,叶某虽不擅医道,不过也清药无百利之物。故而萧大小姐若是仅为调补,还是以食营补方为上策,至于这汤药,厢竹姑娘往后还是莫要续了。”
叶知秋的君子秉性,造就他素来不会对旁人的事指指点点,便是提出的意见,也是点到为止,断然不会告知旁人何事可,何事不可。因为君子乃尊道,旁人之事何着能由自己随意左右。
可今儿也不知怎的,非但对萧楚愔服药之事身世上心,甚至还开了口,请厢竹日后莫在让萧楚愔续服这些滋补调理的药物。
叶知秋这难得的提言虽是称了萧楚愔的心思,却也叫萧楚愔感到几分不对。
叶知秋,他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今日这般反常?究竟为何?
心中总觉有怪,人也现了几分皱蹙,便是处坐在那儿瞧了半晌,萧楚愔这才询道:“叶公子素来也是不管事的,今儿是怎的?竟然直接出言让厢竹断了楚愔的汤药。怎的,莫不是叶大侠觉着这清婉姑娘开出的汤药,喝不得?”
女子的直觉,叫萧楚愔总此事甚怪,故而这心里头也是直接询了。只不过她这一番询却未得叶知秋直回,当下面色微着含了几分隐,叶知秋说道。
“叶某方才之语,却是逾越,只不过这汤药久服毕竟没有利处,故而才开口劝言。还望萧大小姐能听了叶某这次,弃了这些滋补的汤药,改了膳食吧。”
萧楚恒这儿都已开口笑调,叶知秋理当听得出来,只是他却没改方才之语,不过致了一句歉,随后竟还是续着方才之语,让她切莫再服。
叶知秋如此坚持,叫萧楚愔想不上心都难,当即移了眸看着搁在面前早已见了凉的汤药,越瞧这心里头越是几分说不出的思忧。
叶知秋如此罕着坚持,怕是有他心里头的心思,虽如今瞧来想要探询个清透,显然这位君子是不会轻易开口言道。既是不可言,怕也是有内隐,所以萧楚愔也就不再追询,而是点着头说道。
“既然叶公子都说了,久药无利,那楚愔这儿便听了叶公子此言,往后必不会再服这一贴汤药。”
萧楚愔这厢刚刚落下,叶知秋那处已是微松了口气。便是这不着痕迹却还是叫眼尖的萧楚愔察觉到的微松,更让她觉着此事有鬼。
心里头暗下留神此事,嘴上倒也没再追询,便是这厢的暗思静默,那处的叶知秋突然开口说道:“对了,厢竹姑娘方才不是说了,连着回春堂的朱大夫也说那清婉姑娘拟出的药方乃是一张妙方。既是绝妙的方子,不知厢竹姑娘可否取了一份,让叶某瞧瞧。”
前一刻不许自家大小姐喝这滋补的汤药已是奇怪,如今竟又开口想要看那清婉拟写的方子,当下厢竹这心里头更是奇了。人也露了几分迷显,厢竹说道。
“那方子可是女儿家用来理调身子的方子,叶公子要那方子作甚?”
若是旁的,到还可解,可若是这女儿家才能用的方子,厢竹这儿真是迷了。也是这话落后,萧楚愔当下“噗”了一声笑道:“厢竹,叶公子让你拿,你便去拿,怎的就这样多的为何?人家叶公子想要这一张方子,保不齐是为了往后心上人备的,你这处为何那处为甚,难道要人家实打实的招了让你知晓?便是莫再多询这些,还不快差人去给叶公子取了。”
萧楚愔这明显逗趣的话,却也叫听闻之人无奈得紧。倒也是厢竹,见着大小姐出了声,她也就没在盘询为什么,而是回了身告知萤草那药方放于何处,便让萤草跑一趟给叶知秋取了。
这处亭落离萧楚愔的院子并不远,故而也未等上许久,萤草已匆匆取了药方赶了过来。接过萤草递上的方子,随后转交到叶知秋手中,便是方子交付时,萧楚愔这面上可没忘了继续挂着笑调的笑。
看着叶知秋,竟还有几分坏心下的笑皮,连着眨了几下眼,萧楚愔这才笑着说道:“这方子虽是好物,不过叶公子可莫要忘了是药三分毒,往后给心上人服的时候切记,小心。”
不过一张方子,却叫萧楚愔扯得连着心上人也出了。当下叶知秋面上,已是诸多无奈。
幽声一叹,而后再度转笑,笑溢之下眸眼温开,叶知秋不在旁言其他,而是取了方子笑了揖,随后离了。
知待叶知秋转身离后,萧楚愔那挂在面上笑皮的勾笑这才渐消。笑微散化,凝蹙着叶知秋行离的身影,便是瞧了数分,萧楚愔这才落了眼看着桌上彻底透凉的药汤。
就这样处在那儿,瞧看了半晌,萧楚愔突然出声唤道:“厢竹!”
一声轻唤,叫厢竹的心微着触碰一下,人当凝神,厢竹应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喃询落后,萧楚愔说道:“那清婉姑娘拟的方子,你可让回春堂的朱大夫瞧了?”
“是瞧了。”点着头应着,厢竹说道:“方子拟好的那日,厢竹便遣了人送入回春堂,那朱大夫瞧后也说这是一张极好的方子。便是因着朱大夫此言,厢竹才命人按着方子抓了药,煎予大小姐服下。怎的?大小姐突着这般询着,莫不是……”
心中突起一份怪惊,便是思明大小姐此询何意,厢竹面上已是难定。当下色也沉谨几分,厢竹幽声询道:“大小姐莫非是疑了清婉姑娘这一张方子?”
“也算不得疑了,只是叶公子方才……”
叶知秋方才那怪异的行径,实叫人难不上心,也是因知叶知秋的为人,所以他方才那一份怪异,才更加萧楚愔留心。
隐约之间,总觉此事怕是真藏隐怪,故而萧楚愔审盯这一碗已透凉的药时,那双眼中暗闪了什么。萧楚愔幽隐下沉的话中究竟藏了怎意,厢竹自是清明,也因心中明清,故而在瞧见萧楚愔久看而不语时,厢竹出声说道。
“既是大小姐心里头疑了,这药还是莫要碰的好,厢竹这就将这药端了倒掉。至于这清婉姑娘拟写的方子,厢竹也会命膳房那处,莫再煎熬了。”
叶知秋方才那怪奇的举动,叫人越思心里头越是难安,故而这一份药,怕是再也不得碰了。此话刚刚落下,厢竹便上了前,正要伸手将药端起,谁知这手才刚刚碰触到碗瓷,便叫萧楚愔抬手止了。
收压触在厢竹手上,示意她先莫急,便是这阻下的顿促,萧楚愔说道:“先等等。”
“大小姐莫不是还想再喝了这一碗药?”
“既是觉怪,自然不可能再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此番言语,叫人甚是不明,故而厢竹面上已露迷思。便是疑迷之后,萧楚愔说道:“这药方毕竟是清婉姑娘亲手拟的,我也喝了几日,若是无端停下,免不得叫人猜思。”
“那大小姐的意思是?”
“药,继续让膳房那儿煎着,至于这送过来的药!”话到这儿顿了一下,随后轻移了厢竹的手,将那一晚药端了起来。端着药,萧楚愔起了身,一路行至石亭旁处,萧楚愔倾了药碗将那一碗药直接倒于地面。
待碗中的药全数湿了泥,萧楚愔这才说道:“至于这些煎出来的药,便喂了这处。”
药,自然还是得续煎的,毕竟膳房那儿已是熬煎,若是平白差人停下,却叫人觉着奇怪。不过这煎出来的药萧楚愔这厢是不可能再碰了,故而所有的药在送入萧楚愔的书房时,皆叫厢竹喂了书房内的景盆。
这连着也是数日,明面上药倒也继续服着,只是这暗地里动的心思,便也只有萧楚愔和厢竹二人清知。今儿也是难着,庭院散行时居然在院庭上巧遇了萧家三少。
这若是以往,在庭院内遇上楚恒自非什么稀罕之事,可近来却是不同,自打清婉姑娘入了萧家小住,这萧家三少的魂一半已叫婉蝶居勾去。用着楚瑞的话,便是三哥除了晚上还晓得回了自个的别院,这白日凡是一点空闲,皆往婉蝶居跑。若是想要寻了萧家三少,上婉蝶居寻上一圈,必能寻到。
楚瑞这话虽是打趣,不过也是实的,故而眼下竟在院子瞧见独行一人的楚恒,萧楚愔这厢自是微愣。当即挑了眉,而后抿唇上前,瞧着那匆匆赶急不知手上拿着何物的自家三弟,萧楚愔出声唤道。
“作甚呢?这般行迹匆匆。”
长姐的声忽传,饶是眼下再如何急忙,楚恒那儿也是顿下。当下停了顿,随后瞧见长姐行来,楚恒这处忙着展颜露笑,上前说道:“长姐,今儿倒是巧着了,竟是这处遇了您。”
“是啊,今儿却是巧着,居然还能碰上你。”
楚恒那话是笑询,不过萧楚愔这话可就带了意。当下直叫三少面色微臊,而后干了笑说道:“长姐这话,莫是嫌了三弟?”
“我哪会嫌了你啊。”话是笑,人也往前近了几分,便是近后萧楚愔说道:“只是想感叹,这前段时日虽是晨离夜归的,可至少偶着还能在院上碰到,倒也晓得你这混小子活着。可如今呢?明明人就在家中,偏生想要瞧见你还得看机缘。你说,这事叫不叫人闷呢。”
明明就是想打趣他整日往婉蝶居跑,偏生这一番话,说得还叫人不知如何答应,当下可叫萧家三少无奈。倒也听出长姐这话下的几分调笑以及微微露展的酸,前一刻面上还挂赧臊的萧三公子,此刻到是镇回了心,当是笑染双眸,流光再显,往着长姐那处便是凑了靠,楚恒笑着询道。
“长姐这话,可是吃味了?”
这平素若是出来必是招了一记嫌瞥的逗语,今儿倒是罕了,未见长姐嫌鄙,反是吊挑着眸眼看着他,而后颔首明道。
“是啊,我就是吃味了,怎的,难道现如今长姐连着这一口味,都吃不得了?原着也不知是谁说的,这一辈子便是不娶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头陪着长姐。可现呢?不过是个清婉姑娘,这魂就叫人勾了七七八八。还一辈子不娶陪着长姐呢?依着我看啊,你现在就差连着身子一道给了人了。”
长姐这人,没羞没恼的话素来都是瞧着性的,如今这话一说,到也叫人面羞几分。也叫长姐这一番直言闷得只剩下叹了,楚恒笑摇回道:“长姐,三弟与清婉姑娘清清白白,断无长姐说的那些。”
“是是是,你的清婉姑娘清清白白,便是长姐这一张嘴,不清不白,成了吧。”
楚恒现在,凡是清婉一切皆是好的,处处皆偏了清婉,倒叫萧楚愔真吃了些许酸味。一句话,倒也露了酸,也是话落瞧着楚恒手中所持之物,萧楚愔当是留了心神,随后询道。
“对了,你手上这物是何?”
长姐这问落下,楚恒这才回了神记起手中正持捧一物,当下微定了神,楚恒说道:“长姐询的事这物?此乃清婉姑娘托付三弟寻的,如今送入府中,三弟正欲给清婉姑娘送去。”
“原是清婉姑娘托着寻啊,这么说来,你现正往婉蝶居赶咯。”
“正是。”展笑应了答,也是话应落后,萧楚愔颔首言道。
“既是要上婉蝶居,正好,横竖眼下闲着也是闲着,莫不然我随你一道去吧。正好也瞧瞧清婉姑娘在咱萧家,住得可是舒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