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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树往大船方向指过去:“都在卸货呢,一会儿我去换他们来给爹看看,你们今儿怎么来码头了?”

“来瞅瞅你们,顺道跟你们说一声,咱家这几天挣了不少钱,你们要是扛不住了咱就回家,夏税也差不离了。”陈老汉闷闷道。

本来只是想来看看,这一看就不忍心了,想着把几个儿子都带回去。

单单去镇上的两回,他也攒下了一千五百文,再加上鸡蛋和布换的粮食,和家里剩下的银子,满打满算也就差个三百文。

他们一边做金银花卖,一天二十六文,交税之前还能挣个一百五十文。四个儿子扛包应该挣了二三百文,他们的夏税凑出来了,用不着跟这儿遭罪。

陈大树惊奇问道:“挣了多少?”

依他爹的性子,说挣了不少那就是很多了。

陈老汉就把陈小桑卖金银花、蛇蛋之类的都说了,末了还加了一句:“金银花是个长久的营生,挣得不少,咱们也有长远的进项了,用不着你们扛包了。”

陈小桑用力点头:“对呀大哥,你跟我们回去吧,娘和两个嫂子一天就能靠金银花挣二十六文呢,要是你们也帮忙,咱家一天能进账五十文,好多的。”

蛇蛋和天麻比较靠运气,她说了也不能安她大哥的心。金银花挣的虽然没其它药草多,但胜在稳定,她爹和大哥最喜欢了。

陈大树高兴地连连点头,心里盘算了一番,越想越高兴,忍不住揪了下陈小桑的脸颊:“小桑可比哥哥们强多了,这么能挣钱。”

陈小桑也不跟平日一般计较她哥哥的暴行了,期待地瞅着大树:“大哥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都花了进城费,就不回去了。”陈大树应道。

陈小桑失望了:“我能挣钱了,大哥为什么还不回去呀?”

陈老汉难得地劝说道:“跟爹回去吧。”

陈大树摇摇头,“除了夏税还得考虑三树的婚事,他过了年就二十一了,都该成老光棍了。

我们四个在这儿干一天有一百二十来文,攒个十来天也有一两银子了。等年底再来干两个月,攒个三五两的就先帮他娶个媳妇,四树也到年纪了。

家里有个金银花的进项倒是好事,能帮衬不少。”

爹年纪大了,也不能总把重担给他挑着。自己作为老大,就得为底下几个小的多想想。

大树想的这些陈老汉自然也能想到,只是瞅着儿子遭罪了不落忍。陈老汉叹息一声,应道:“那就先不回去吧。”

陈小桑掰着手指头算一会儿,就拧了眉头。

她光顾着交夏税买好吃的,都没考虑给三哥娶媳妇。

可“大哥你们好辛苦呀,跟我们回家吧,我们一起找天麻挣钱。”

陈大树原本也累得厉害,被陈小桑一口一句辛苦给说得浑身都是劲儿。连着哄了陈小桑好几句,把身上两百文给了陈老汉,才去换了二树过来。

陈小桑连着见了二哥三哥,发现他们又瘦又黑,她就越发心疼了。

三个大的匆匆说几句话就又去忙活了,换了四树一过来,就抱着陈小桑哭唧唧:“小桑呀,大哥不是人,我歇一下他就抽我,我要被他打死了呜呜呜……”

陈小桑鼻子全是她四哥的汗臭味,可她四哥这么伤心她也不好推开呀,就只能轻拍他的后背表示安抚。

“大哥是为了多挣钱呀,你要乖乖听大哥的话。”

陈四树泪眼婆娑地瞅着陈小桑;“可我吃不饱睡不好,要干活还得被大哥打呀。二哥三哥都帮大哥,小桑你也不帮四哥吗?”

陈小桑帮他摸了眼泪,就哄他:“等四哥回去,我买肉给四哥吃。”

陈四树高兴地抹了鼻子,伸出小拇指,“一言为定!”

其它人说吃肉不成,小桑开口了他娘肯定乐意做的。

陈小桑嫌弃地瞅着陈四树的手指,“这是小孩子玩的,我才不要玩呢。”

陈四树心都碎了,双眼噙满了泪,“连你也嫌弃四哥了吗?”

眼瞅着他要哭出来了,陈小桑只得嘟着嘴跟他拉钩。

旁边的陈老汉吐出眼圈,凉凉瞥了眼四树,“出息!把你妹子衣服都弄脏了。”

陈四树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脏,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小桑正面的灰拍干净了,又给小桑翻了个面拍。

陈老汉蹲下身子“吧嗒吧嗒”抽着烟,就道:“过几天就回去了,再苦再累也忍忍。”

一提起这个陈四树就又红了眼圈:“这比拉犁耕地还累,我们带来的饼子都馊了,吃得我今儿拉了一天肚子了,大哥还非得让我一趟扛快两百斤的包,我一点力气都没了。”

以前看他哥哥们出来一段时间就能带不少钱回去,他还想着也跟出来挣钱呢,谁知道没吃没喝,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呀?

陈小桑瞪大了眼睛瞅着他,“你们去买馒头吃呀!”

“一个馒头要二文,我们一人要吃三四个才能饱,一顿得花二十多文,大哥哪里舍得。”陈四树委屈地应着。

陈小桑惊呆了,她四个哥哥这是过的什么苦日子呀!

这不是拿命来挣钱吗?

陈小桑扭头跑到陈老汉跟前,抱住她爹的脖子就道:“让我哥他们回家吧爹,我带着他们一块儿挣钱,好不好?”

陈老汉喉头滚动了下,叹了口气,一扭头就见四树正期待地瞅着他。

搂着小闺女,轻轻安抚道:“你再忍忍,明儿我给你们送新鲜的饼子来。”

陈四树失望地应了一声,想到明儿不用吃馊饼子了,他又提起了精神。

陈小桑伤心了:“爹就让他们回家吧。”

陈老汉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抱着陈小桑站起身,对四树摆摆手,自个儿抱着陈小桑离开码头。

陈小桑瞅着她四哥又朝着船边走去,不一会儿就汇入人群找不出来了。

四周的人都灰扑扑的,她扒拉在她爹的肩头,一个哥哥都找不出来,她来县城的欢快都没有了。

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沈兴义赶着空了的牛车回来了。

陈小桑蔫蔫儿地坐在牛车上,靠着她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