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清,别哭。”电话那一端,顾馨茹的嗓音已经从幽远中拉了回来,语气里尽显着一种恍如隔世。
她什么样的后果都想到了,比如萧远清苍老的语气,比如他语气依然冷凛傲羁,比如他古怪暴戾,但唯独没有想到,萧远清会表现到如此脆弱的一面。
而这一端
原本修挺身姿,极为硬朗的,非常有卓识的老者,突然间佝偻了身子,头上那原本一丝不苟的短发,也有几分凌乱了,他的眼眸里蓄满了浊泪。
站在一旁的萧墨蕴和程湛,似乎都听到了萧远清发自喉咙的呜呜声。
那声音,一点都不像霸道一世的高高在上的统治者的声音,则刚像一个失去老伴的孤独者。
“我比你大了十七岁,我遇见你的时候,你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崇拜,带着甜蜜,带着无限的信任,你将你的十八岁的大好年华,嫁给了我一个三十五岁的中年男人,你将你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说道这里的时候,萧远清哽咽的更为急促,他就这样佝偻着身子,声音里的苍老犹如一架年久失修的古钟。
他不得不暂时停下和顾馨茹对话,而是用力的让自己平息。
这样的他,让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悲怆无比。
他的对面,刚刚走出萧家餐厅的萧墨蕴和程湛并列而站,萧墨蕴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却不自知,程湛从上衣的西装里掏出暗灰色的方帕,轻轻的为她拭擦难堪。
男人虽然没有经历萧远清和顾馨茹那样的事情,但,这一时刻,男人能理解那种一辈子都活在撕心裂肺中的情感。
这一刻,他陡然明白,为什么顾馨茹一直身体不好,为什么顾馨茹极少数和外界接触,那是因为被长期折磨的。
而萧远清,作为男人,一个统治者,他却不能像妻子那般。
或病了。
或不和外界接触。
他有自己的责任在肩上。
所以,他才变得日趋暴戾。
这一刻,程湛在想,他唯一能为两位老人而做的,便是照顾好他们唯一的孩子,疼爱她一生一世。
伸出一臂,程湛将萧墨蕴紧紧搂在怀中,深处十指在她唇间点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哭出声,不要说话。”
因为老者还在和失散二十年的妻子说话。
萧远清的声音已经变得更为沧哑和释缓压抑的急促了:“而我,我保护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保护好你,小茹,那一年你带着你年幼的妹妹来投奔我的时候,我发誓一定要给给予你一个最安全的家,一定要和你一起把你妹妹照顾大,结果我却让你煎熬了二十年,让你和你妹妹分离了二十年。”
“别说了,远清,别再说了。”听着萧远清沧哑又无助的声音,这边的顾馨茹也是心碎到不可形容。
纵然是再不想面对萧远清,可打了电话,听到了萧远清的声音的时候,她依然忍不住的心疼他关心他:“你告诉我,你现在还好吗?你身体好吗?”
“好。”萧远清只说了一个字。
很快,他又反悔了:“不好!”
“非常不好,我所有的一切,我多有的嚣张跋扈,我所有的暴戾,都只是为了等待你的归来,我害怕我颓废下去我就再也等不到你了,我害怕我这辈子没有见到你的机会了,所以我只能让我自己变得越来却强大。我今生唯一的希望,就是再见你。”
“……”顾馨茹。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一直都有个想法没有告诉任何人,而在这这一刻,她更是十分为难的面对萧远清。
艰涩了许久之后,她才无比自卑的说道:“远清,我早就配不上你了。”
“不,小茹,你不要这样说!小茹!”这一刻,萧远清心碎。
顾馨茹却猛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对萧远清说道:“好了远清,我们不说这样不开心的了。”
“小茹,你想说什么我都陪着你。”萧远清立即回复。
“说说我的孩子,好么?”
“你已经知道我们的孩子了?”萧远清问:“小臭东西是不是打扰你了,责骂你了?说你不尽母亲的责任了?是不是?如果她要是敢这样对你!我现在就一枪崩了她!”
这一时刻,萧远清的脸上散放着狠辣。
“不!远清!不要!我给你打电话就是因为这个!”顾馨茹在电话那一段撕心裂肺的吼道。
她本来是个轻声细语的人。
而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去很大。
大到室外的人都能听到她的吼叫声,她的卧室外,客厅里,冷胜军夫妇已经一大早的就来了冷宅内。
隔着门,他们听到的顾馨茹的吼叫,而且听到了一个名字:萧远清。
顿时,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而室内,顾馨茹丝毫不觉:“团团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这一辈子就生了这么一个孩子,我却没有照顾过她一天,她恨我是有原因的,她从来没有听到过母亲这两个字,在萧家的时候,是你不让她提妈妈,不让在场的人提我……”
“不是的小茹,你听我说。”萧远清不等顾馨茹将话说完,他便急着解释道:“我不让他们提你,不让孩子提你,是因为我不想让所有人都沉浸在伤痛中,主要是我不想让我沉浸在伤痛中,我统帅着这么多人马,而且是在异国他乡,接驻别人的地盘,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远清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是出于本能很想跟顾馨茹解释什么,他生怕顾馨茹误会他,但,解释了之后,他又觉得他不该这样。
他觉得任何的一种解释都是对顾馨茹的亵渎和伤害。
“远清,我知道,我理解你。”那一端的顾馨茹,相似在开解一个孩子:“我当然理解你,我和你在一起生活了也有七八年呢,我怎么能不理解你呢?你有多疼爱我们的孩子,我在蕴蕴身上都看到了。”
“蕴蕴告诉你了,我很疼他?”萧远清问道。
“没说,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她在帝国这边孤身一人扞卫你的时候,那种表现,足够证明你在她心中的位置是多么重要,远清你知道吗?她在云江,为了你的事情孤身一人力战群雄的时候,我分明从她的身上看到满满都是你的影子。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像你,她几乎等同于在向整个云江人宣战,她就算是死,都还要扞卫着你。”顾馨茹虽然是想要对萧远清说,不要在伤害蕴蕴了。
但,她说的关于萧墨蕴的这些事情,却也句句属实。
“蕴蕴用生命保护我,我已经知道了。”萧远清抬眼看着女儿。
此时的萧墨蕴正在被程湛搂着。
父女俩四目相望,纷纷流泪不止。
这一刻,他们父女二人均退却了身上的戾气和不服,彼此看待对方,才是那表里如一的关爱和心疼。
父女俩的表情,又是如出一辙。
而那一端,顾馨茹则是像听出了什么似的:“远清你什么意思?蕴蕴她在哪里,她还好吗?她是不是出事了而馨竹不敢告诉我?她用生命保护你是什么意思?远清你快点告诉我!呜呜呜。”
这一刻,顾馨茹哭的歇斯底里。
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很自然,她更是听不到外面的一举一动。
此时此刻,冷胜军夫妇则贴着门缝听着里面的动静。
“蕴蕴替我挡了一枪,不过,她的脖子里带着一枚玉佛却又救了她一命,她没事,就是肺部被震的有点发热。其她都还好,她从小就皮实,没事。小茹你不用担心。”
“我想听听她的声音。我才能安心。”
顾馨茹这样说着的同时,萧墨蕴已经狂奔一般的喷了过来,伸手抢过爸爸手中的电话,对着话筒哭道:“妈妈,我在呢,我没事,我好好的呢。”
“团团!”顾馨茹大喜过望:“你小姨没骗我,你还活着?”
“妈妈我一直都是这样人穷命硬的啊,我活的好好的呢,就是碧云送给我的那块玉佛两瓣了,我回头都不好意见碧云了。”萧墨蕴轻松的笑道,想让妈妈开心一点。
而顾馨茹的室外,冷胜军夫妇听到顾馨茹叫团团的时候,突然大惊失色。
继而,两人牛转身便快速的向外走。
由于走的速度又快又慌张,便闹出了动静。里面正在通话的顾馨茹猛然一惊。
便对萧墨蕴说道:“蕴蕴你等一下,妈妈去关下门。”
来到门边,顾馨茹悄然的打开卧室的门,然后出来,站在门外朝客厅里四处张望一下,没人。
她这才将卧室的门关上,继续和萧墨蕴通话。
“你爸爸对你好吗?”顾馨茹问道。
“好着呢妈妈,你放心吧爸爸才舍不得杀我呢。”萧墨蕴在这边宽慰着妈妈的心。
“嗯,这样妈妈就放心了。”顾馨茹一边说着,一边问道:“蕴蕴,阿湛有没有在你身边?”
“在的妈妈。”
“让阿湛听电话。”顾馨茹说道。
“妈妈你找阿湛有事吗?”萧墨不解的问道。
“嗯,急事。”
“怎么了妈妈?”萧墨蕴担忧的问道,这个时候,程湛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模糊中能听到顾馨茹让他听电话。
程湛一直都知道,顾馨茹是个心思很缜密的人,假如云江那边但凡发生一点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顾馨茹的眼睛。
而这个时候,顾馨茹迫切的要找他,那肯定是发现了有什么异样之处。
程湛瞬间从萧墨蕴的手中接过电话:“茹姨,是不是云江或者冷家有什么异样?”
“阿湛你知道了什么?”顾馨茹心头猛然凉。
“茹姨,你怀疑什么了?”程湛继而问道。
“我就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我目前还没看出来这个妖体现在什么地方,可,阿湛,你和蕴蕴在加国,这是我最为担心的事情,不不免把我的怀疑和担心扯到了一起。”顾馨茹浅笑一下:“也有可能我的担心是否多余?”
“茹姨,你的担心不多余。”程湛在这边缓缓说道:“茹姨,从现在开始,你别说话,听我说。”
“嗯。”顾馨茹点头道。
“拖住他们。”程湛只说了四个字。
“嗯!”顾馨茹郑重点头。
“谢谢你茹姨。”程湛目睹了萧远清和顾馨茹之间撕心裂肺的情感之后,更加的心疼岳父岳母,更加的厌弃冷御军,而且更加的想要加倍心疼萧墨蕴:“茹姨我向您保证,此一生,我会把蕴蕴,把您的团团照顾的好好的,让她一辈子不受苦受难。”
“阿湛,你是个好孩子,阿湛你让蕴蕴爸爸听电话吧。”
“好。茹姨。”程湛将电话交给了佝偻在一旁的萧远清:“叔父,茹姨要和您通话。”
萧远清结果电话,依然是沧哑而又恳切的语气:“小茹我向你保证,不再追杀我们的女儿了。”
“远清,你的十七个孩子任何一个都是你养大的,停止你的追杀吧,好吗?”顾馨茹缓缓说道。
“好,都听你的。”萧远清更为和缓的答应着顾馨茹。
“远清,你会回来了吗?”顾馨茹的心中有一个很大的愿望,就是余生能够远远的看萧远清一眼。
只一眼。
“回去?”萧远清苦涩的说道:“谈何容易?小茹我正在用我毕生的力量,训练全球最好的装甲,目的就是有一天,我能把你迎回来,不在让你在那个人的手中作为人质,小茹你等我好吗?因为你给我打了这个电话,更加的增加我的信心和努力的动力。我想在我活着的时候,把你接来加国。”
这是萧远清此生最大的愿望。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他穷其一生,借道潘塞拉的国度在这里训练全球最好的装甲和雇佣兵,其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和冷御军程辅庭对抗。
他不求战败整个帝国,那对他来说是不可能实现。
他只想把他的最爱接过来,和他一起相伴终老。
“远清。”顾馨茹哭的泣不成声:“我不希望你冒险,我只想你好好的活着,你的孩子们都围绕在你的膝下。”
“不,小茹,不要拒绝我。”萧远清苦苦的哀求着:“你没跟我商量便用你自己做了人质,我理解你是为了营救我们萧家上下,是为了保我一条性命和我的尊严,是为了保住我萧军五万的兵力,所以我当时撤离的很快,我在加国的这些年,一直都遵循的为我牺牲,所以我不能颓废的意志,一直都生活的很好,可是小茹,那是因为我心中有个意念,我要把你迎接回来,如果你回不来了,我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远清。”
顾馨茹缓缓笑了,她和萧远清虽然远隔万里。却始终能想到一起去。
她舍身忘死去用自己搭救萧远清,而萧远清自然不糊拖泥带水死活不走。他们都是明白人,都知道对于生命来说,机会是多么的宝贵。
幸好
这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
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为父亲挣得了这一切。
“你现在不用再这样做了,远清。”笑过,顾馨茹说道。
“怎么?”
“你大概还不知道,或者蕴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个执拗的丫头,她呀,和你脾气的真的是一模一样,又臭又硬,一点都不愿意低头。”顾馨茹说是说女儿的缺点,可字字句句里都是抵着夸奖女儿的语气:“蕴蕴她在帝国这段时间里,已经帮你澄清了所有的是事实,并且她和阿湛两人联手,擒获了韩启山。”
“韩贼!”提起韩启山,萧远清便恨的咬牙切齿。
他萧远清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都是拜韩启山所赐。
他此生最要弄死的人便是韩启山。
只可惜,韩启山躲在了帝国,他不出来,萧远清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逮不到他。
“是的远清,蕴蕴已经把韩启山擒获,然后韩启山招认了所有的罪行。曾经的那些事情,都跟你没有要一点关系,你从来没有背叛过帝国,现在都已经澄清了。”顾馨茹激动又感慨的说道。
顿了顿
她又对萧远清说:“冷御军他,畏罪自杀了。”
“什么?”萧远断然没有想到。
冷御军,竟然畏罪自杀了?
萧远清此生有两恨!
一是韩启山。
其次便是自己的生死兄弟冷御军。
虽然他告诫自己孩子们,出门不要遇到程家人。那是他在恨韩启山和冷御军的同时,他一直都以为程辅庭恨他。
这也是萧远清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生程辅庭的气的原因。
程辅庭不分青红皂白,便认定了他萧远清杀害了昱淑琴和程浩。
这是何等的侮辱和不信任。
既是认定的事情,他萧远清不愿意解释,懒得解释,情愿一辈子被误会。
都不愿意卑微去解释。
误会又如何!
生死兄弟都能背叛的如此彻底,误会又如何?
“冷御军畏罪自裁了。”顾馨茹说的丝毫不轻松。
她重又便会了卑微的语气:“远清,我不是再向你邀功的意思,更不是再向你诉说什么,我做了冷御军二十年的妻子,所以我已经没脸在向你求什么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冷御军自裁了,韩启山也落网了,你在帝国的声誉,已经我们的女儿给扳回来了。”
“小茹,别这样说,我没有资格怪你。永远都没有资格怪你。”萧远清这样说着的同时,眼睛已经看向了就站在他身边,双臂搂着他胳膊的萧墨蕴。
然后继续对顾馨茹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蕴蕴这次回国,是专门为我的事情而来的?”
“不然你以为呢?”顾馨茹苦涩的笑道:“她在帝国有阿湛照顾她,至于事业,她也很努力的,很能吃苦,即便是此生再不会加国,在不会到你身边,她依然有能力养活她自己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事情,想把你在帝国的声誉更正过来,想让整个帝国给你一个道歉,想让你亲自看一看韩启山的下场,她又何必去加国找你呢?”
“明白了,小茹。”萧远清的语气里,有着极其深厚的浓郁的爱:“小茹,相信我,你先好好的在帝国生活,待我和女儿商议好了之后,在告诉你我们的父女俩的决定。”
“远清,你和咱们的团团,你们父女能够和好,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我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顾馨茹。
“小茹,我听得出来你身体不好,你先休息。等我和女儿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嗯。再见远清。”顾馨茹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她依然无法平复自己的心境,她是那样一个冷静自处的人,可这一时刻,她依然在梦中一样。
自己的丈夫。
自己此生唯一认定的丈夫,二十年来,日思夜想的男人,今天终于和他通上话了。
坐在床沿上,她平复了很久很久。
而那一端。
萧远清也想和她一样,坐在自己房间里,仔仔细细的回味着和妻子的通话,仿佛梦中一般。
可,他不能。
他的面前站着女儿萧墨蕴和女婿程湛。
挂了电话的那一刻,他来不及梳理自己的情绪,便一把将萧墨蕴搂在怀中。
“臭东西!你怪爸爸的无情吗?爸爸直到现在才知道你在加国对爸爸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妈妈说你在帝国的也曾九死一生,可你却仍然不放弃为爸爸澄清事实,是吗?是爸爸错了,原谅爸爸好吗?”
纵横一世的老者。
除了自己妻子之外,他没有对谁说过对不起,可这一刻,他抱着自己的女儿,久久不愿意分开。
“萧远清。”萧墨蕴伏在父亲的怀中,贪婪的吸吮着那份父爱,说话依然是不饶人的语气:“要不是看在你在吃饭的时候提醒我,告诉我我肺部有轻伤所以不能吃沙冰,虽然你没向我道歉,可你那语重心长的语气,那关心我的语气字字句句我都能听得明白,所以萧远清,在我妈妈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就已经原谅你啦。”
“臭东西!”
“爸爸!”萧墨蕴突然哭了,哭的委屈极了:“爸爸,这世上不止我妈妈了解你理解你,我也理解你,我知道你受了多少苦难,我知道你遭受了多少不公平,我知道你是这个世上最苦难的那个人。”
“所以,纵然爸爸在追杀你,你却依然要为爸爸挡子弹?”萧远清在这一刻,突然明白女儿为什么有那样的勇气,不畏生死救爸爸的命。
“嗯,我没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我只有我自己的这条命,爸爸要,我自然是舍得给的。”萧墨蕴笑的调皮极了。
听的萧远清辛酸无比:“傻孩子!如果你要是真的替爸爸挡子弹而死了,那爸爸的心,恐怕也疯了。”
他们的身后,所有的佣人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餐厅的门外,就这样看着他们父女俩。
都是又哭又笑。
老爷和小姐能够和平相处,他们这些做佣人的自然也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要不然夹在两人中间多不好受。
虽然都下定了决心站在小姐这一边,决定孤立老爷,可老爷也是个可怜的老爷呀。
现在好了。
老爷不显得可怜了,而且也不用担心小姐了。
佣人们哭完,笑完,纷纷去做自己的事情,偌大的萧家大堡客厅内,又剩下了程湛萧远清和萧墨蕴三人。
看着和好的父女俩人,程湛也倍感欣慰,但这个时候,不是激动欣慰的时候,他要办正事儿:“蕴蕴,叔父。”
程湛这样叫了一句。
萧远清立即放开了萧墨蕴,然后看着程湛:“年轻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叔父。”程湛知道,老爷子是个人精。
“你想极快审理潘塞拉和李承泽,对吗?”萧远清问道。
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沙发上,而萧墨蕴便陪着父亲坐了下来,小娃娃一般的依恋的靠在父亲的肩头。
“主要我怀疑他们跟帝国那边的人员有什么勾结,蕴蕴来了加国才四天而已,可我听说,早在一星期之前,便有人冒充蕴蕴刺杀叔父您,您不觉得这是有人蓄意在挑拨您和蕴蕴的父女关系,就包括昨天下午,蕴蕴为你挡的那一梭子,如果不是蕴蕴替您挡了掉,而是枪口打在您身上,子弹设计过来的方位我昨天勘察了一下,即便是打在您身上,也不是心脏的位置。”
程湛如此分析着,眼眸里冒出一种决绝的狠厉。
他的语气也变得狠冷异常:“换句话说,那枚子弹昨天如果打在您身上只会给您造成手上而不是死亡,叔父您想一下,如果您和在追杀围剿蕴蕴的现场而遭到暗地里的伏击,您最先想到是谁伏击您?肯定是蕴蕴,那时候您一气之下会怎么样?肯定会当场击杀蕴蕴。这就是那伙人的阴谋!我必须得彻查!我不容许任何人陷害蕴蕴,只要被我抓住,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阿湛。”
这是萧远清第一次称呼程湛的名字:“你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我的蕴蕴眼光不错,竟然真的选择了我最为看重的程家老三。很好。非常好。我把蕴蕴交给你,这辈子我就放心了。”
“谢谢叔父。”程湛谦卑的说道,继而要求道:“叔父,我们现在能马上去审理潘塞拉吗?”
萧远清叹息,然后摇头。
“怎么?”程湛的不解的问道。
“阿湛,你听我爸爸把话说完。”萧墨蕴这才刚刚和萧远清和好,便语气里处处向着自己的亲爹。
程湛看在眼里,好气又好笑。
但,更多的是心疼和宠爱。
“叔父被你们偌大的帝国赶出来的时候,在海上飘着能去哪里?难不成五万人马,真的要葬身海洋里不成?是加国,是这里收留了我们,叔父是个军人,一生的信条便是,驻扎一方,便要为这一水土保境安民。加国接受了我,给了我屈身之地,而我去要把贾国国君处死,碎尸万段?”萧远清长久的叹息一声。
才又看着程湛说道:“叔父是远近闻名的大军枭,在加国更是享受着万人之上,没有一人之下的无上荣宠,可叔父不是匪寇,叔父是军人,军人就要有自无约束性,既然一声身为军人,就必须舍弃小节,而保住大节。你懂吗阿湛?”
“叔父,程湛这一生没佩服过谁,包括我的父亲程辅庭,我都不曾佩服,但我佩服您。非常佩服,您入侵加国,却从问加国的政事,对待加国国君一直以来都奉若上宾,光从这一点,都能看出您的光明磊落和身为军人,军枭气魄,您强大,却不欺人。”程湛自然是理解萧远清这一点的。
“所以阿湛,叔父想跟你商量一下。”萧远清竟然是用商量的语气对程湛说道:“我们先私下审理潘塞拉,只要他招认了,供出来那人是谁,我们着重的来抓捕指使他的那个人,而潘塞拉,国君依然还是国君,我不在计较他追杀我,追杀蕴蕴的后果,你看可行?”
“好,就按照叔父的意思。”程湛佩服萧远清的胸襟。
两人达成一致。
就在这个时候,家里的老佣人匆匆来到萧远清的面前:“老爷,门口的岗哨挡住了一个老妇人,老妇人就在门口跪地大哭。”
“老妇人?”萧远清目光一凛。
“他口口声声说,想要见她儿子一面,想在你这里求个情。”佣人这样说着的时候,萧远清和程湛便已经意识到前来的人是谁了。
“让她进来。”萧远清说道。
“是!姥爷。”
“慢着!”萧远清又叫住佣人。
“老爷?”
“让门外的邵兵把她扶进来。”
“……”佣人?
“那是国君的潘塞拉的母亲。”萧远清淡然说道。
“好的老爷,知道了。”佣人应声而去。
半晌
潘老夫人果真被两名哨兵毕恭毕敬的扶了进来,看到萧远清程湛萧墨蕴的时候,潘老夫人没有了往日的那份嚣张和跋扈。
反而,她噗通一声跪在了萧远清的面前。
萧远清很是淡定的看着哨兵:“将老妇人扶起来,坐在沙发上。”
“是!上将军!”
“老尤,却给老妇人沏杯极品大红袍来。”萧远清又吩咐佣人道。
“是,老爷。”
潘老夫人:“……”
她还一句话没说,却被萧远清的这一系列举动给弄的,他懵了。
这个时候,萧远清才对她恭敬道:“老妇人,您今天前来有任何要求,您尽管提。”
看到如此伏低做小的萧远清,一向自认为精明睿智的潘老夫人更是笃定的认为,萧远清是因为势必要把儿子打入死牢,继而处死。
所以才会对她这个一无用处的老太婆格外开恩。
想到这里,禁不住泪水连连。
抬袖抹泪的同时,她的脑海里想的都是临来之前,那个通风报信的人对她说道一番话:“一定要想办法见国君一面,哪怕是用哀求的方式,也要见国君一面,然后把这些重要的情报报告国君,如此以来,国君定能活命!”
潘老夫人牢牢的记住了那人的话。
冒死前来恳求萧远清的了。
“老妇人,您先别哭,先说事儿。”萧远清跟潘老夫人不熟悉,但两人的身份都在摆在这儿。
一个是国君之母。
一个是加国军枭。
以至于,萧远清对潘老夫人说话,既不能显得随便,又不能太过亲近,所以,很是官方用语的意思。
“萧老将军,我知道我儿子有一万个不是,有一万个该沙头的罪,可你能不能看在我老婆子一把年纪的份上,让我见一见我的儿子?”老太婆说的实在是太可怜。
“见一见?”萧远清反问了一句,还没等到他告诉老太婆:“我会快速把您儿子放了的。”
这句话尚未说出口,潘老太婆便又说道:“我老婆子今年八十八了,我自己不都不知道我活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我怕我今天晚上睡一觉明天再也醒不来了,可我还没见我儿子最后一面。”
说的如此之悲戚。
令在场的程湛和萧墨蕴都忍不住动容。
萧远清禁不住沉思。
老太太说的是实情,虽然他会放了潘塞拉,但至少不是今天,正常的走司法程序,估计也要半个月,以至于,他只要点点头道:“好!我马上让卫兵带您去见您的儿子。”
“谢谢了,萧大将军。”老太太含泪对萧远清深鞠一躬,萧远清便叫来卫兵,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将军令给了卫兵之后,卫兵便带着老妇人去见了潘塞拉。
老妇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森的笑。
谁都不知道,他们潘家,历任了加国三百年国君的保命要领是什么。
那就是,为了应对突发事件,诸如有人劫宫之类的情形的时候,为了保命。
他们国君皇室之内,本就创造了一种暗语。
一种只有他们潘家人能听懂的暗语。
来到关押儿子的地方,乍一见到一脸萎靡不振,只等着死神来临的儿子的时候,潘老夫人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妈。”潘塞拉提不起精神:“是我害了加国三百年的基业,是我害了您,害了丹丹。”
却不曾想,老妇人一看到儿子便哭长哭短,这一哭,就是十来分钟,边哭便说,看守在旁边的士兵们只知道老妇人哭的死去活来,也每管她胡说八道一些什么。
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一到,老太太却也没有纠缠,而是起身走了。
留下牢狱中的潘塞拉,突然为之一振。
这个上午
萧墨蕴和程湛自然是没去成沙冰店,而是和萧远清一起来到了加国最高的刑事法庭。
萧远清要让加国的法官公开的审理潘塞拉,定罪之后再讲潘塞拉释放了。
虽然这样很显得精明。
可萧远清本就不是凡人俗子,他借驻加国地盘二十年,一直都觉得欠加国什么,如此以来,加国法庭都判了了的罪行,如果他萧远清再进行饶恕的话。
那也等于是还了加国一个大人情。
他可以纵容潘塞拉,但不等于他傻。
这笔账,萧远清自然是要算清楚的。
加国最高人民法院刑事法庭坐落在星城市中心广场左侧。由于媒体和报纸已经铺天盖地的报道了潘塞拉刺杀萧远清未遂的事情。
以至于,别看他是个国君。
他的行径却已经引起了加国公民的公愤,当潘塞拉被萧远清的雇佣兵从车上架下来走向法庭的那一段路的时候,加国的公民便从篮子里掏出臭鸡蛋,烂菜叶子纷纷朝潘塞拉扔过来。
“砸死你个黑心烂肺的东西!你也不想想你二十年的国君生涯,你养尊处优的生活是谁给你的!”一枚鸡蛋硬生生的落在了潘塞拉的头上。
鸡蛋液糊了潘塞拉一脸。
“你真以为你是国君呢?你就是个下三滥!国君能赶出来你这种偷袭别人的事情?去死吧你!今天法庭上要不判你死刑,天理难容!”
“萧老将军!一定不要绕了潘塞拉这个混蛋!”有的公民已经从审理法官那里听到了确切的消息。
他们都知道,萧老将军最终是要把潘塞拉放了的,还是要归还给他国君之位的。
至于审理法官为什么会提早将这样的消息放出来。
很显然,他们每人力挺潘塞拉,都想让潘塞拉倒台。
到这个时候,潘塞拉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他以为的他没有失去加国,其不知早在二十年前。加国就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早已经失去了民心。
这一刻,他已经不知道他是该恨萧远清还是羡慕萧远清了。
他自然是不知道萧远清其实已经打算对他网开一面了,并且已经跟审理法官们商量好了的。
到时候,在法官指引的问题下,将那幕后指使者供出来就行了。
这些,潘塞拉都不知道。
他只在临进入那高阶威严的法庭之前,突然一个窜进,挣扎着来到尚未进去的萧远清面前,噗通一跪:“老将军,我要揭发一个人。”
“好。”萧远清还以为潘塞拉要揭发的人是那个帝国的大佬。
却不曾想,潘塞拉说道:“老将军您知道萧墨蕴自从逃往帝国之后,都做了什么吗?他给人做助理,然后一路陪睡,从副导演,场记,到导演,到制片人,再到男主演,基本上都被她睡遍了,在帝国她就是个最为低贱的婊子,为了能在帝国生存下去,她不惜贱卖自己的肉体,更为了能存活下去,她不惜勾结帝国的军人,前来狙杀自己的亲生父亲,老将军,我之所以狙杀你,都是萧墨蕴背后的大老板指使的!”
“……”萧远清。
看着潘塞拉的眼眸,越来越狠厉。
“潘塞啦你个混蛋,你还有人性吗?”高阶下,星洲的市民简直恨透了这个杂碎。
而跟在一旁的萧墨蕴也愣了。
真心没想到,这一刻,潘塞拉竟然会这样揭发她。
却没想到,下一刻,萧远清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枪,他一句话没说,瞄准潘塞拉的腰椎,‘咚!’一枪打了下去。
打的在场所有人一愣。
打的前来观看的公民们立刻止住了对潘塞拉的叫骂声。
打的随从的法官们都张口结舌。
这是萧老将军吗?
明明说好了的要宽容潘塞拉,却在这一刻,他竟然当众朝着潘塞拉开了一枪。
而潘塞拉,更是愣了。
他看着自己的腰椎腰结一秒钟,然后轰然倒地。
他没死,只是干嚎着:“我的腰,我的腿,我的腿没知觉了。”
“你现在已经是高位截瘫了。”萧远清又冷又淡然的说道。
“为什么?”潘塞拉痛苦的问道。
“为了我的女儿。”萧远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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