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公子留步。”
楚依安神色淡然的站在那里,左手负于身后,殿内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纳兰榭忍不住皱了皱眉。
“陛下呢?”
“她很安全,无须担心。”
“我要进去看她。”
纳兰榭如若未闻的绕过他抬步向殿里走去。
楚依安微微偏头,幽深的凤眸里凝满了冷意。
“陛下方才受了惊,未来得及整理仪容,纳兰公子还是不便进入的好。”
楚依安话语里警告的意味太过明显,纳兰榭步子一顿,他能感受到楚依安体内浑厚的内力积聚成的迫人压力。
纳兰榭从在封后大典上见到楚依安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是个极其可怕的男人。
楚依安看似风轻云淡,却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他的心思太过深沉狠辣,功力更是不可度量,纵然游走江湖多年,见识过不少高人异士,楚依安仍然给他以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可是偏偏那小皇帝还这么信任和依赖他,甚至没有丝毫的戒心与防备。
她和楚依安之间,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又或者说……他们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心思百转间,纳兰榭却是唇角微勾,转头露出一贯风流不羁的笑容来。
“摄政王既如此说了,那纳兰在外面等着便是。”
一个言笑晏晏,一个冷漠寡淡,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围的气压仿佛凝结成了冰。
半晌,楚依安率先收回目光,音色清冷。
“如此最好。”
殿外夜风袭袭,禁军开始忙碌的收拾起苑中的尸体,小福子步履匆匆抱着厚厚的大髦赶过来,看见楚依安和纳兰榭静静的站在殿门口,两人之间隐隐有奇怪的氛围在浮动着。
小福子吃了一惊,压下眼底的诧异行礼道。
“王,”
“纳兰公子。”
楚依安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小福子又恭敬的躬了躬身,不敢抬头,匆匆向殿内走去。
殿内流光已等的有些焦躁,商宴却是微微垂着头,长眉轻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到来人,流光率先迎上去,柳眉挑了挑,“怎么是你?溯雪呢?”
小福子垂着头,只能看到流光身后商宴裹着的宽大外袍下露出的一双白嫩的脚丫。
小福子的脸微微发烫,急忙闭上眼睛道,“溯……溯雪姑娘她受伤晕倒,被衍亲王带回去了。”
“这样啊……”
流光沉吟着接过小福子呈上的大髦,哂笑着睨了小福子一眼,道,“你,转过头去……要是敢偷看我就挖了你的眼!”
“……不敢不敢!”
小福子急忙转过身去,用双手死死捂住了眼。
“好了,流光别吓他了。”
商宴无奈的摇了摇头,流光俏皮的戳了戳小福子的脊梁道,“瞧你那怂样!”
裹好厚实的大髦,宽大的风帽几乎遮住了商宴的半张脸。
商宴被流光搀扶着,一路低垂着头,流光只道陛下受了惊,那些侍女禁卫倒也没察觉出什么异常。
一路安然无虞的回到寝殿,殿内燃着二十四盏通明的烛火,香炉里袅袅炊起的轻烟似乎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商宴松了口气,揭下头顶的风帽,此时一片鲜红却从她披散着的乌发间滑落下来,商宴抬手接住,竟是池中的玫瑰花瓣。
商宴微有些怔愣,轻轻握紧了掌心。
从小到大,不论遇到怎样的险境,皇叔总是把她保护得那么好……即便在她以为他们已陷入绝境时,他仍能护住她丝毫不损,连带着发间沾染的花瓣也温香犹存。
“商商……”
流光遣散了殿外的侍女,匆忙掩上殿门道,“还在发什么愣呢?还是赶紧梳洗更衣吧……刺客夜袭这样大的事,定是等不了天明的,一会儿难免还要你出面……”
“……”
“好……”
商宴应声着,垂眸看着掌心的花瓣,眼底神色莫名。
半晌,商宴心底暗叹了口气,将花瓣轻轻的放在梳妆台上。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吧……
流光手脚很利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切都已经穿戴整齐。
熏香袅袅中,商宴对着一人高的铜镜理了理领口的叠襟,镜中的帝王眉目清秀,气度温和而不失威严。
哪怕方才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面上也不见丝毫狼狈慌乱之色。
流光端详着镜中年轻沉稳的帝王,笑着点了点头,“一国之君,当有此气度。只是方才境况太过凶险,我还担心你会被吓坏了呢……”
商宴不置一语,只有她知道,在杀机四伏的黑暗之中,当她摸到皇叔被血浸透的胸膛时,她有多么害怕和惶恐。
她宁愿那一刀,是砍在她的身上,那她现在也不会那么难受。
“唔,这外面更深露重的,还是再披一件狐裘吧,别着凉了……”
见商宴失神的样子,流光转移着话题抖开一边支架上的狐裘,精致的暗纹在在烛火下仿佛有波光流动。
“商商,这是……王的狐裘吧?”
商宴一怔,随即似是想起什么,轻声道,“上次去定水宫找皇叔商议政事,回来时太晚了,皇叔便把他的狐裘给我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归还,想必是小福子粗心,给拿错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流光拉长了语调,眼里闪动着揶揄的笑意。
商宴习以为常的摆摆手,“罢了,如今天气渐暖,夜里也不算太凉,披着倒显累赘。”
更何况,外面刚经历了一番厮杀,到处一片狼藉,若是污了这雪白的狐裘可怎么好?
“那好吧……陛下是宁愿心疼这狐裘,也不心疼自己身子。”
流光显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调侃着重又把狐裘挂回支架上。
殿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小福子似乎和谁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商宴仔细听了听,脸上神色稍松,开口道,“进来吧。”
“皇兄……”
殿门一开,商琏便急促的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杏黄色的撒花如意云烟裙,清丽秀雅,只是精致的裙摆上却沾染了些许血渍,看来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皇兄,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唤太医来看了吗?”
商琏一张小脸微微泛白,显然是受了惊吓,却抑制不住眉眼间的忧虑之色。
见她神色紧张的打量着自己,商宴心头一暖,安抚似的笑笑,“没事的,你看朕不是好好的吗?”
“哪里像受伤了?”
看商宴气定神闲的样子,商琏长长松了口气,“皇兄没事就好,只是,方才突如其来闯入那么多的刺客,都朝着昆水池扑去,听说皇兄还被困在金殿内,阿琏实在是担心……”
说着,商琏声音渐弱,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像极了一朵娇柔的兰花,惹人怜爱。
“放心吧,朕没事。”
商宴微微一笑,注意到商琏略显凌乱的发髻,随手将她鬓边松散的长发挽至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