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国的街头,来往的人都不起眼,无论是摊贩或是商铺,几乎贩卖地都是蛊毒、兵器或是人,还有几间为数不多的茶楼。
人人头戴斗篷,斗篷里许是藏着无数毒物,轻轻一触,便能够招惹巫师立刻倒地死去。一群人聚集在女王宫殿外的告示边,指指点点。
有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站在远远的地方,看了一眼告示。内容似乎在重金悬赏追捕什么人,她淡淡发出一声冷哼,扬长而去悦。
宫殿内,千绝正不声不响地坐在自己的房中,脸色阴沉。
采桑带着侍女,送来了今日的午膳,数十道佳肴摆满了桌面。她微笑着坐下,装作一切无异一般的寻常调笑,“今日一大早便杀了满屋的奴隶,何事动这么大的气?”
千绝愤怒地站起身,推翻了佳肴,“数十天了,我未曾见过子伊,我怎能确保她还活着,若是你骗我,我断不会再留下去。”
采桑放下手中的银筷,笑容渐渐沉了下去,“我为什么要让你见她?”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千绝的怒火仿若一头猛兽,微微伸出的手掌,放在了采桑的脖颈上。
采桑仰起头,将自己靠近他的手掌,“你恢复了记忆,有了上古神力,自然能杀。我一死,她也会死,你能杀了她,我求之不得。搀”
手掌收了回来,五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千绝狠狠挥拳,一拳砸向桌面,顷刻化为灰烬。
“采桑。”千绝蓦然冷静了下来,他暗自沉了沉气,“你将九儿藏在了哪里?”
“你以为这样说就会改变什么吗?”采桑慢慢地站起身,用绢帕擦了擦自己的脸,“她死了,你不用再纠结了。莫不然,你还要在她和子伊中间选一个,你能选择吗?”
千绝眼眸一亮,扭过头,静静地盯住了她,“我没想改变什么,你想说什么?”
采桑沉住气对上他的视线,可没多久就溃不成军,目光闪烁地别过脸,“如果两个人,只能二选一,你会选谁?”
“采桑。”千绝毫不在意地走到了桌边,踢踏踹开粉碎的桌子,坐在了木椅上,“无论是谁,都不会是你。”
采桑的玉手倏然抓紧,渐渐松开了来,她嫉恨地瞪了他一眼,一句话都不说,扭头迈出了房间。千绝极轻地松了一口气,心跳顿如擂鼓。那一问,是他在赌,很庆幸,他赌赢了。至少,他没这么确信九儿也许是死了。
又或者,他不想去相信。
红眸一黯,侧耳听见了响动。
“出来。”房间里一片寂静,他冷眼一瞥,“再不出来,就死在那吧!”
他抬起手,掌心冒出真火,看着丝毫没有响动的床边,正要有所动作,熟悉的声音让他顿时一僵。
“千绝哥哥。”
微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来人身披斗篷,遮着面貌,从床的空隙边露出了身影。
他有些不确信,张了张嘴型,“窈灵?”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千绝疑虑片刻,低下头,看见了斗篷底下空空荡荡。千绝走到窗边,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侍卫,朝外面丢了几样东西,发怒地喊了两声,就关上了窗。
他从书架边拿来纸笔,极快的手速写下一行字。
为何这幅模样现身在此,其他人何在。
斗篷里伸出一只手,略显透明,她动了动手指,千绝松开手,任由毛笔在空中挥舞,随着她手指的动作,毛笔渐渐在宣纸上回复了他。
已失躯壳,月离身死,九姐姐被抓。
握住宣纸的手漠然一抖,宣纸被焚烧成灰烬。他压下怒气,再挥笔在下一张宣纸上写下。
你可知她是死是活。
窈灵摇了摇头,手指微微舞动。
耳目众多难觅寻踪。
千绝放下纸笔,陷入沉思,脚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半响,似有了新的想法,采桑心思重,做事细腻,定会将重要的人或事都藏在自己日常就能够注意到的地方。
大笔一挥,干脆利落。
定在其近处。
待窈灵看清,便将痕迹都焚成了虚无,难寻线索。
“九儿……”千绝右手握紧,闭着眸,抿紧了薄唇,感受着胸腔的心在担忧而痛苦地跳动着,“一定要等我……”
与此同时,采桑正步入地窖,准备将浑身的怒气都撒在了九姑娘的身上。
她几乎被折腾的不成样子,脸颊透着病恹的肤白,四肢疲软,掌心各钉着一把小刀,刀口慢慢地愈合,竟然连着骨肉长在了一起,身上结着众多大小不一的痂口,密密麻麻仿若无数蜈蚣正攀爬在她的身上。
采桑气急败坏地下入地窖,将备好的东西命令奴隶拿了进来。奴隶手捧着一紧致的布包,轻轻展开来,里面包裹着一枚枚精致如铁钉的武器,却比铁钉要长上许多。
采桑从袖口拿出配置好的药包,洋洋洒洒将粉末洒在了上面,从中抽出了一枚消魂钉,手掌摸过九姑娘复原后的伤口,“我特地为你调配不能愈合的药粉,你竟然还是能够复原如初。今日,我特地想了一招,让你试试消魂钉的滋味。”
“姐姐!”子伊费尽气力想要减轻九姑娘的痛苦,几日下来,自己已经力竭,再无能力插手,却还是看不下采桑对九姑娘的折磨,“消魂钉,你可当真要逼死她?”
“闭嘴。”采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莫不是我动不了你,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地呆着吗?我折磨她的同时,也能享受到折磨你的快感,你已自身难保,还想帮她!”
右手一挥,一枚消魂钉射在了九姑娘的心口。
“啊——”九姑娘的下唇早已咬破,忍了多日,却扛不住消魂钉的痛。这是断骨切肉的几百倍痛处,一枚下去,她恨不得就此死去。九姑娘有些虚弱,说话咬字不清,却还能够听得见,她慢慢一字一字道:“真可悲。”
“你说什么?”采桑的眼里闪着怒火,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她挑起一根消魂钉,狠狠戳入了九姑娘的大腿,“再说一遍!”
九姑娘浑身一震,差点咬下自己的一块肉,面庞因为痛苦而眉关紧锁,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在千绝那儿受了气,才来折磨我,不可悲吗?”
采桑低头扬起所有的消魂钉,怒不可遏将全部的消魂钉同时射入了九姑娘的全身骨节。九姑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透着骨子里的疼痛,瞬间昏厥了过去。
似乎还不解气,可是却做不了什么了,采桑打翻了所有器具,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子伊远远地看着九姑娘低垂着头,白净的脸上毫无血色,发丝被汗浸透,湿漉漉地滴着水,地上染满了透红的半透明粘液,真是惨不忍睹。
九姑娘的手指尖渐渐发黑,仿佛一朵鲜花在慢慢地凋谢,黑色逐渐蔓延开来……
“九姑娘…九姑娘……”子伊急促的叫声在耳边徘徊,隐隐地从远处传来。
她听不清子伊说了些什么,好像隐约听见了呼唤,声音温柔又接近,仿若就在耳边,轻声对着她呢喃,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喊着她。
她好像看见了妖,妖一身红衣,格外的鲜艳,出现在她眼前,如仙人一般好看。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忽然身前出现了那三个恶人,他们对着她伸出手,拽住了她想要带她走,“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九姑娘迷茫地想要跑上前抓住妖,可是身后突然传来了千绝的呼唤。
她挣扎着转过身,拽住她的手臂都不见了。千绝好像就站在自己的眼前,深情而又心疼,抚摸着她的脸,将她揽入怀里,温暖的胸膛,跳动着心脏,他吻了吻自己的眉眼,轻声道:“不要走,坚持下去,我一定会来救你…等我…坚持下去……”
“千绝,坚持不下去了…我好累……”
我不想再回到那时候的日子,每天如畜生一般仍人宰割,看着自己视若亲人的狼崽被一头头亲眼杀掉却无能为力。
救不了月离。救不了自己。双手染满鲜血,看着别人因为自己一一死去。
真的好累…好累……能不能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让我死吧……
“你不能死,我用了性命去救你,你怎能心生放弃?”月离的声音如雷鸣般响了起来。
九姑娘朦胧中看见了月离,他身上带着白光,浑身浴血,静静地看着她,温柔地笑着,“你一直很坚强不是吗?为了我,为了千绝,为了你自己,好好活着,你一定要活着…….”
“月离,我好累…我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坚持下去…他很快就来了…你不相信他吗…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千绝,月离,我好累,我真的想要放弃了…千绝……
九姑娘无意识地呢喃着,轻微而虚弱。子伊听见响动,欣喜地飘了过来,有些费力地掐了一个决,食指直直对准九姑娘身上的消魂钉,用尽全力弯曲自己的手指,试图将它拔出来。
一根、两根、三根……六根,子伊的身体已经非常飘忽了,她看了眼九姑娘,发黑的部位已经不再蔓延,停留在了四肢的位置上。
子伊舒了一口气,虚弱感席卷而来,她浑身无力地倒在了地面上,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