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深红如墨的花瓣徐徐绽放开来,层层叠叠,转眼间就溢满了视野。
明明是妖艳到极致的绮丽颜色,却弥散出异常浓烈、阴冷残酷的血腥死亡气息,令人从骨缝里渗出丝丝缕缕寒意。
正中央血红血红的花蕊,像颗熟透的蛇果,长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下面是张布满雪白尖牙、肖似鳄鱼的嘴巴,死死盯着骆柯。
它嘴里发出一连串咯咯怪笑声,好像粗糙生锈的铁器,用力刮擦着锅底,异常的尖锐刺耳。
骆柯双指并拢,直指黄符,低声念了句咒语,黄符蓦然如离弦之箭“嗖”地飞向花蕊。
花朵向前一探头,张口将黄符吞掉,还得意地冲骆柯眨了下眼。
盯着颇为眼熟的花朵,叶析惊讶地低呼:“食人花!”
夏宇还在哆嗦,但总算抖得不太厉害了,凸着快掉出来的眼珠,结结巴巴问:“你你你认识这鬼东西?!”
叶析没心思跟他解释,紧张地瞧着骆柯。
骆柯牵动了下嘴角,似乎是在冷笑,双手交叠,拇指和无名指紧扣,口中念道:“天道三极,地有三缺。恶有恶果,善念善因。凶鬼恶煞各安其正,天地乃合,敕尔速速超生,去尔该去之处!”
随着他吐出铿锵之音,胸前莲花坠倏然迸射出恢宏耀眼的红光,如潮涨潮涌,一波漫过一波,很快将食人花团团笼罩住。
女司机煞白面孔,双肩剧烈抖动,用沙哑老迈的声音叫嚣:“吉隆盛世,七星连珠。仙人引路,魔王归来。天地变色,创世重生!这是宿命,你们谁也逃不掉!”
“口气不小!”骆柯讥诮道,指尖微挑,刷刷又是两道黄符飞去,随着食人花急急颤动,凌厉的阴风呜咽着旋起,瞬间将黄符卷得不知所踪。
“呀!”叶析忍不住失声低呼,骆柯皱了皱眉,目光越发阴冷,嘴角的笑意却扩大了,双手变幻,再度捏了个指诀,可是还没等他再次念出咒语,食人花已经迅速向叶析斜斜探去。
见叶析情况危急,骆柯当机立断,化掌为刀,狠狠劈向花茎。
女司机身子没动,左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笔直后伸,如入无人之境的径自穿过隔离栏,“咔”的隔住他手掌。
她动作太快,骆柯再回手已经来不及,狭窄的空间也施展不开手脚,当机立断,另一只手掌直接拍向食人花。
和它刚一接近,就感到一股阴寒煞气猛地袭来,顷刻间仿佛被千万支箭矢同时刺穿掌心,痛楚顺着血脉迅速流窜到四肢百骸。
骆柯疼得浑身发抖,牙齿直打颤。
剧烈的痛楚激发了他难得的火气,咬破舌尖,一口腥甜的鲜血直喷出去,仿佛滚油浇在烈焰上,莲花坠骤然红光暴涨,暴雨梨花似的红色锋芒,像朵急速绽开的莲花,齐刷刷直射向食人花,食人花剧烈颤悸,重重翻卷着摔了回去。
女司机暴怒地嘶吼一声,双臂蹭蹭伸长,乌黑尖锐、宛若鸦爪的十指,固执的又向叶析抓来。
骆柯见她攻势凌厉,忙一把将叶析推向旁边,化掌为刀,砍向她手臂。
眼瞅她墨染似的漆黑指甲,足有半寸长,掌心透出一片血色腥红,红得近乎变成紫黑色,饶是骆柯斗过不少恶鬼凶煞,心里也不禁暗暗叫苦不迭。
这女鬼既然和食人花合体,毫无疑问,遍体是毒,硬碰硬接触,不死恐怕也会丢掉半条小命。
千钧一发之际,刚刚还缩在旁边的叶析,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向女司机的手腕处死命砸下。
手机磕到她,不啻鸡蛋碰在石头上,顿时“哗啦”一声,碎得七零八落。
虽然没有起到攻击的作用,但却惹怒了她,回手狠狠甩了一巴掌。
叶析下意识一躲,结果倒霉透顶的夏宇,遭了池鱼之殃,凌厉的掌风堪堪扫过他脸颊。
她力气出奇的大,夏宇简直是被狠狠拍打在车门上,登时双眼翻白,直接撞晕了过去。
骆柯反应何等敏捷,这一稍微耽搁的功夫,已经摸出道黄符,连同些许朱砂,迅速塞进食人花口中。
食人花咯咯惨叫着,霎时间,化成一滩黄浊黏稠的脓水,腥臭异常。
象是许多腐尸烂肉混合在一起,沤了许多年,比新攒出的农家肥还恶心,熏得骆柯直皱眉,叶析也差点没吐出来。
他现在倒是很羡慕夏宇,这种状况,还是干脆晕过去、一无所知比较舒服。
反正骆柯和鬼打架,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拖后腿就算不错了。
他正胡思乱想,就看见女司机摆着脑袋厉声嘶吼着,张开十指狠狠扼向骆柯咽喉。
眼瞅骆柯情势危急,叶析想也没想,猛地翻身将骆柯扑倒在座椅上,自己毫不迟疑做了人肉盾牌。
骆柯根本没防备,被他扑个正着。
女司机盯着叶析,脸上露出得意地冷笑:“仙人引路,魔王归来!你去死吧!”说着,手指直插向叶析后脑。
“你敢动他!不晓得他是我罩着的吗?”见叶析情况危急,骆柯眸子腾地变冷,凝霜结雪般,冷得骇人。
他嘴角溢出丝丝残忍肃杀的冷笑,咬破食指,在掌心画了朵血莲,向她刷地挥去,口中喃喃念起绝杀咒语,“七曜当空,华精茔明。天地威神,诛灭鬼魅。吾令既出,无功不克。斩妖!诛邪!”
血色符咒顷刻间化成道道金光,将她团团笼罩住,竟比莲花坠的威力还要巨大骇人。
女司机发出痛苦至极的凄厉哀嚎,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双臂,看模样非常非常难受。
身体不断交叠扭曲,伸缩变幻,凶狠狠瞪着叶析,正要伺机朝他再次扑去。
这时,忽听“咣当”一声巨响,早已失去控制的车子,重重撞在路边一幢砖瓦平房上。
车头牢牢嵌入墙体内,被彻底挤压变形。
逼人的热浪汹涌袭来,一时间骆柯憋闷得几乎透不过气。
艰难地在狭窄的空间里勉强撑起身子,用尽全力扳开旁边扭曲变形的车门,先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叶析推出去,随后自己也爬了出来,然后转身去瞧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夏宇。
只瞅了一眼,他就皱起眉,低声叫:“夏宇!你怎么样?夏宇!”
夏宇安安静静的,没有回答。
他看起来,实在是糟糕透了。
额头紧贴着碎成蛛网状的车窗,满脸是血,染红了半边车窗,还在继续泊泊流淌着。
女司机更惨,她那侧车体彻底撞进墙体里去,以至于她脑袋都被夹扁了,四肢兀自失控地痉挛抽搐,像被牢牢卡住脖子的青蛙。
那情形别提多诡异多可怖了。
前面车门卡得很紧,根本打不开,骆柯狠命两脚将车窗玻璃踹碎,伸手进去扳车门把手。
叶析被推出车外时笨手笨脚地摔到了地上,撞伤了膝盖,这时才刚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帮忙。
俩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弄开车门,将失去意识的夏宇硬拖了出来。
一看他满脸是血,叶析吓得脸都白了,颤声叫:“夏宇!夏宇……”
“他不会有事的。”不必看,也能察觉到叶析的心悸不安,骆柯边安慰他,边顺手扯下半截袖子,使劲按压住夏宇额头的创口。
但止不住,血顺着布料淌下来,直落到柏油路上,不一会儿就洇红了一大片,煞是怵目惊心。
“可是他一直在流血……”叶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他还没说完,突然骆柯轻轻摆了下头,示意他噤声:“别说话!”
叶析愣了愣,一片安静里,他马上听到滴滴答答的液体滑落声音,还没等他醒悟过来,骆柯已经腾地猫腰背起夏宇,一手拽着他猛跑,“快跑!油箱漏了!车子随时都会爆炸!”
叶析腿上伤得不算重,但正好是膝盖关节处,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仨人连滚带爬,好不容易跑出没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铺天盖地的轰隆巨响,随后翻滚袭来的热浪将他们一股脑掀倒在地。
“咳咳咳……”使劲吐出呛到嘴里的尘土草屑,叶析用手背胡乱擦擦嘴巴,惊魂甫定地刚抬起头,就被骆柯猛地一把压下他脑袋,下巴重重磕在硬邦邦的柏油路上,登时刮掉块皮,牙齿还咬到了舌头,嘴里立刻漫涌起一股血腥味。
叶析眼泪都飙出来了,不由得大怒,刚要发作,忽见一团黑影从他头顶霍地飞过,几乎是贴着他头皮,斜飞了出去,“砰”地一声重重砸在不远处,把柏油路砸出个大坑,原来是被炸飞的一扇车门。
脑袋差点被当场开瓢,叶析吓得魂都快没了。
不远处火光熊熊,夏利车已经陷入一团火海中,哔哔啵啵燃烧着。
骆柯坐起身子,把夏宇脸上的血胡乱擦了擦,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见叶析满脸紧张,随口安慰道:“没事儿,都是皮外伤。顶多脑震荡、变成白痴或者闹闹失忆什么的。”
叶析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这家伙嘴巴还真毒,估计夏宇醒过来也得被他气得再晕过去。
摸出道黄符,骆柯并拢两指,在上面比比划划一番,然后将它化成灰,撒在夏宇额头的创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