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的情况虽然凶险,但最终还是救了回来,穆太医虽然察觉出她事先服过一半的解药,却一直按下没提。
他看见李廷一直站在外头廊下,便知她有话吩咐。
所以留下方子后,便退出了内室。
穆少柏极其守礼,他微微作揖,问道:“五殿下可安好?”
“劳穆太医记挂,身子已大好,不知大公主是否有恙?”
“下毒之人并非真想害人,公主殿下自然无恙。”
李廷也不想同他多解释,只问:“既然穆太医看得出来,怎么藏着掖着不告诉侯爷和三殿下呢?”
“下官早就为殿下臣服,又如何能过分清白,坏了殿下的好事呢?”
穆少柏再次作揖,这一次他把要弯得更低,似有投诚之意。
李廷只觉得意外,她扶起穆少柏的手,可穆少柏触电一样快速抽离,红着脸退了半步。
“殿下与下官身份有别,还是别过分亲近为好。下官倒是没什么,若是坏了殿下的——”
李廷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过后果断收回手,劫了他的话,“行了行了,好的不学,学什么坏的。没当几天官就开始跟我打官腔,你当我很闲呢!我一个男的,要什么清誉!”
闻言,穆少柏的脸紧接着又红了,他立即垂首,不敢看李廷,“是,殿下是男子,是下官思虑过多。”
知道逼迫一个老实人睁眼说瞎话的确有点过分,李廷不由慢下嗓子,问:“你刚刚说臣服的话,可是真心?”
“自然是。这些天,下官一直在潜心研制断肠草,还望能给殿下拔除体内的毒素。”
李廷意外至极,过后她淡淡地看向穆少柏,“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没表露出来。不过我身上的毒,他已经帮我解了大半了,若你有时间,倒是可以帮宫里那些可怜的宫女嫔妃号号脉。行了,抬起头来吧,既然是我的人,我也不会苛待你。”
“是,殿下。”
此时,李衍和侯爷都在屋内守在榻旁,倒是无人关心他们的对话。
“不过,我当真很意外,以你的性子,怎么会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殿下,下官没您想得那般迂腐,在风云际会的金陵,即便心性善良,也要保有几分锋芒,几分城府,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穆少柏认真地说。
李廷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她不由正视起眼前这个年轻的太医首尊。
穆少柏被她看得再次闹脸红,立刻说:“殿下,已经很晚了,下官先回府了。”
“嗯。”
李廷好笑不已。
不过想想也是,汉族中,但凡农户以上,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姑娘,大多养在闺阁,即便像李嫦曦这样的公主,嫁做人妇前也很少抛头露面。
像她这样与男子为伍的,倒是独一份。
可话又说回来,她打小生活在草原,早就习惯了这等自由自在的活法。就算当初王宁氏不让她女扮男装,她自己也会经常女扮男装,想办法溜出宫玩吧……
望着天空的那轮明月,她不由冷笑道:“皇后啊皇后,你的亲生女儿你都想杀害,却竟不知,她也不愿意为报你的养育之恩而丢失自己宝贵的性命!距离你众叛亲离的日子,恐怕不远了,祝福你能承受得住才好!”
“……”
月凉如水,静影成壁。她的话语犹如某种咒语,悠悠地传达给了天听,没有回应,却也似回应。
偌大的冷宫,窗户都漏风,蚊虫甚多。更要命的是,还没到半夜,潮湿的环境,使晒了一天的被褥很快又湿又凉。
住进冷宫的日子,王宁氏数着日头过的,她快要被逼疯了。
王宁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她掀开被子,气得跺着脚去砸冷宫的门。
“皇帝,本宫是你登基后亲封的皇后,唯一的皇后。本宫乃天下之母,你凭什么将本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你就不怕违背誓言后遭天谴吗?”
李嬷嬷被她的吼声惊醒,立刻抓过披风过去披在王宁氏身上,“娘娘,您气归气,如今咱们处于弱势,可不能真的惹陛下不开心。要是他听到这话,会怀疑您的!”
王宁氏到底冷静下来,她冷哼:“怀疑什么?怀疑我包庇他得到天下的手段如此卑劣吗?”
听她这么说,李嬷嬷又急了,明明四下无人,可她还是不自觉的往四周瞥了好几眼。
“娘娘,您可别自暴自弃呀,有些话,到死都得憋在肚子里。再说,咱们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可不能前功尽弃了!您不是说,最迟,陛下会在中秋节前一天赦免您吗?”
“是我糊涂了。”
王宁氏自然知道,她不再说胡话。
李嬷嬷为了让她安心,说起了宫外的情况:“娘娘,三殿下最近表现很好,他前几天还想办法走动,送了好些穿的、用的进来。我瞧着如今五殿下也安分了很多,您也不用太操心他们。”
“李廷最近表现的确不错!能在咱们这般情况下,还稳稳当当地护着衍儿,她待衍儿这个哥哥应当是真心。以前,是我对她太苛刻了,这以后,我应该好好对待她。”
“对呀,我瞧她当真没去找过虞美人和六皇子一次,应该真的想跟他们母子断了。”
“本来也没养几天,没感情也很正常,她虞美人看不上的孩子,到底为我所用了。”
“那是,娘娘善待五殿下,五殿下自然会为咱们的事尽心尽力。”
“只是公主,她还没想明白吗?”
“这……”
李嬷嬷不敢答话,她还在想怎么应对,王宁氏已经开口:“本来这孩子就是我的孽债,如今,我们的母女情分,应该也算到头了。”
“娘娘!”
“也不用自欺欺人,她的出生,对我来说就是劫难的开始。这么多年,我为什么对邱家穷追不舍,就是因为她。”
“可是娘娘,您宁愿追着邱家不放,也没真的杀死她,您大底还是爱公主的。”
“……”
李嬷嬷当然明白,那种话一旦说出口就再没回转的余地,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王宁氏会这么狠心地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虽然她嘴上的话语与心里的想法并不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