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捂着肚子艰难地撑在古董架上,她哪里还敢再坐下。
背靠着紫檀格子架,她只希望此刻在她身边的是江慕逸或者阿亚,这样她就能迅速离开崔府,换下身上被血弄脏的衣服。
然而,她才刚刚跟江慕逸吵过架……
腰上的铃铛时不时都会发出轻微的响动,李廷早已习惯它的存在。
只是她从未想过,里头如此小的药丸竟然效果如此好,竟然这么快就解了她身上断肠草的毒。
她虽有幸重生,但前世都未曾体会过做女子的辛勤,她此刻有些手足无措。
可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她带着丫鬟,纱裙翩跹,一看就教养很好的小姐。
应该是崔尚书的二女儿,崔莹莹。
崔莹莹在内院撞见外男,也很意外,立刻给李廷作揖,并站在门口相问:“公子是父亲请的贵客么?”
李廷又往古董架上靠了靠,她点点头:“是,不过身有旧疾,劳烦崔尚书带进后院休息,叨扰小姐了。”
“这样啊。”
崔莹莹又有礼有节地作揖,终于要走,可李廷刚松懈片刻,她突然折返,然后率直地闯进了静室,直奔李廷而来,“公子是不是受伤了?”
“未曾,只是旧疾,不碍事。”
李廷极力想打发走这位崔家的这位二小姐,却不曾想崔二小姐眼尖,“公子手上有血迹,一定是受了外伤的缘故。”
“好像真是如此……”
李廷抬起手这才发现手指上也有血迹,她一脸尴尬。
崔莹莹瞧她这般,却笑了,“我这就去给公子找纱布和替换的衣裳,家弟与公子身形相似,公子穿着定合身。”
“麻烦了。还有,能不能请小姐——”
“不说!我绝对不说!”
崔莹莹快人快语。
“谢谢。”
李廷当真没想到崔家这位二小姐,看着和她母亲一般温婉,却是个性情中人。
她倒是比穆少柏回来得迅速,将纱布和衣物放下便退出了房间。
打量过四下无人,李廷立即关上门躲在古董架后面换衣服。偏偏这个时候,穆少柏端着汤药闯了进来。
他瞧见李廷在后面宽衣解带,为了避嫌,又立刻端着汤药退出去。
李廷赶忙叫住他:“你别出去了,端着汤药进进出出的惹人怀疑,你背过去!不准偷看啊!”
“是。”
穆少柏得令。
李廷虽笃定穆少柏是个正人君子,但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物,可替换下来的衣物,她看着却开始犯难。
大约过去了许久,穆少柏依旧保持背过去的姿势,他端着碗的手都麻了,忍不住开口询问:“殿下,您换好了吗?”
李廷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他这个人,“换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
穆少柏将汤药端给她,她倒是不见外,一边接过来喝一边问:“这衣服,你有什么建议?说来崔家也真是奇怪,没修建池塘也就算了,静室里竟然也没备烛台,这可如何是好?”
“殿下,下官有办法。”
穆少柏先将一壶清茶倒在堆成一坨的衣物上,然后从药箱里取出一瓶小巧的瓷药瓶。随着紫色的粉末不断挥洒出来,衣物渐渐被灼烧出洞,最终被烧得只剩几片扭曲的凝结物。
李廷看得目瞪口呆:“江湖上传言化尸散能一瞬间将尸体化成一滩水,没想到竟是真的。”
“下官所炼药粉,倒与化尸散大相径庭。化尸散不过利用强酸、强碱腐蚀血肉的原理,而下官师父所留催化剂,却是利用本身与布料之间的生物反应所制,并不能融化血肉。至于更深层的原理,下官到现在还没弄明白。”
解释间,穆少柏还特地摸了一些紫色的药粉在自己手上,的确一点变化都没有。
李廷只觉神奇,她问:“丘太医这么厉害呢?”
“是呀,师父的才能,绝非尔尔。这个世上,也只有他能做到,仅靠搭脉便能分辨出手下之男女。如此神医,他的死,对整个大唐都是损失。只可惜,陛下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听到这话,李廷却侧目,她的语气变得疏离:“这么说来,他早就知道我是女子啰。那么你呢,穆太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殿下,下官……”
穆少柏想辩解,可一时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
李廷打断了他,只是认真地看着他,说:“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已不重要,但是,穆少柏,你记着,假若有一天我的真实身份暴露,且非我自愿暴露,那么我,会想办法让你永远闭嘴。”
闻言,穆少柏呆滞了片刻。
“殿下要杀我么?”
“你猜呢?”
尔后,李廷重又冲他微笑:“走吧,穆太医,咱们去贺一贺今天的新郎官,然后麻烦你再多劳累些,送我回府。”
“是,殿下。”